血雾像有生命般在我眼前翻滚。我盯着E-000那双完全机械化的瞳孔,握刀的手第一次发颤。警报声尖锐得像是要刺穿耳膜,红光在她金属质感的虹膜上折射出诡异的光晕。
"哥哥的...渐冻症数据..."
二十个克隆体突然同时开口,腐烂的嘴唇开合频率完全一致。她们跪在地上围成半圆,后颈的金属接口闪烁着蓝光。十七号克隆体抬起只剩白骨的手指,指向我腰间不断闪烁的医疗警报器——妹妹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E-000赤脚踩过满地玻璃渣。她弯腰捡起沈医生的工作牌时,草莓睡衣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下方那个条形码——和我的病历编号只差最后三位。血珠顺着她脚底滴落,在金属地板上烫出细小的白烟。
"老沈!"陈风的声音从通风管道炸出来,"看头顶!"
我抬头看见通风管壁刻着的字,铁锈色的痕迹像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所有E系列都是为你而生】。字迹歪歪扭扭,但那个"你"字被反复描摹得几乎穿透钢板。
E-000的机械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她张开嘴的瞬间,我听见通风系统里传来《小星星》的前奏——是妹妹十二岁生日那年,我用电台点给她听的版本。音质带着老式磁带的沙沙声。
"当心同步!"陈风甩下来的钢索擦着我脸颊飞过,"她们在读取你的——"
二十个克隆体突然集体仰头。她们撕裂的声带里挤出变调的童谣,音高精确到令人毛骨悚然:"...一闪一闪...亮晶晶..."腐烂的手指同时指向我左腕的旧伤疤,那道疤是妹妹七岁时不小心用裁纸刀划的。
冷冻舱底座突然喷出更多血雾。在警报红光中,我分明看见雾气凝聚成妹妹十二岁的轮廓。她透明的指尖触碰我握刀的手腕,触感和当年医院走廊里一模一样——那天我被诊断出渐冻症,她踮着脚给我擦眼泪。
"记忆载体89号自愿移植。"广播系统突然切入一段录音,妹妹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用我的神经突触做媒介...哥哥的神经元就能..."
E-000的动作突然定格。她机械化的眼球转动180度看向某个监控探头,沈医生的脸在炸裂的屏幕上闪现:"...E-000需要的不是杀戮...是完整的渐冻症退化数据..."
我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三号克隆体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我背后,她的嘴唇擦过我耳垂:"哥哥快走...她们要的不是你的命..."呼出的气息带着草莓牙膏的味道,和妹妹临睡前刷牙时一个样。
通风管道的钢索突然绞紧。我被拽离地面的瞬间,看见E-000把工作牌按进自己胸口——金属嵌入血肉的滋滋声里,所有克隆体齐刷刷撕开自己的草莓睡衣。她们腐烂的胸口浮现出相同的条形码,在血雾中发出幽蓝的光。
"沈渊!"洛璃的声音突然从对讲机里刺出来,"芯片里存着——"
电磁脉冲手雷在E-000脚边炸开的蓝光吞没了后半句话。二十个克隆体在手雷冲击波中手拉手围成圆圈,她们同步率100%的童谣震碎了最后几盏应急灯:"...满天都是...小星星..."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突然攥住我脚踝。E-000的机械瞳孔在咫尺之距亮起,她齿缝间漏出的不是电磁脉冲,而是带着机油味的儿歌旋律。我看清她虹膜里映出的画面——妹妹被固定在手术台上,正在对主刀医生说"...抽取我的海马体也没关系..."
钢索猛地收紧。我在被拖进通风井的最后一秒,把染血的芯片拍进腕表接口。妹妹十二岁的全息影像突然投射在血雾中,她踮脚往生日蛋糕上插蜡烛的画面,后颈那个针尖大的金属反光此刻清晰得刺眼。
通风管道拐角处,我撞见管壁上新刻的字迹,新鲜得还在往下掉金属屑:【哥哥的星星会一直亮着】。字迹工整得不像用指甲刻的,倒像某种精密仪器。
下方大厅里,E-000的童谣突然切换成清唱模式。没有电子杂音,没有声带撕裂的嘶哑,纯净得仿佛回到灾难前的夏夜——那时妹妹总缠着我给她唱摇篮曲。
我攥着芯片的手突然使不上力。渐冻症的症状正在加重,可掌心的伤口渗出的血居然是淡蓝色的——和克隆体们的一模一样。
血雾突然凝固成冰晶。我腕表投射的全息影像里,妹妹踮脚的动作定格在插蜡烛的瞬间——那根蜡烛的火焰突然变成蓝色,和克隆体们胸口的条形码同一种色调。
E-000的机械瞳孔突然溢出液态金属。那些银白色液体在地面蜿蜒成我病历上的字迹:【进行性肌萎缩】。最后一个字的笔画突然扭曲,变成妹妹小学作业本上歪歪扭扭的"哥哥"。
"沈渊!"陈风的声音带着通风管道的回响,"芯片在改写你的神经突触!"钢索猛地一抖,我后脑勺撞在管壁上,黏腻的触感不是血,是某种带着草莓香精味的培养液。
下方大厅传来金属撕裂的尖啸。二十个克隆体突然同时扯断自己的左臂,断口处爆出的不是电线而是淡蓝色神经束。那些发光纤维像活物般射向E-000,在她周围编织成神经网络的立体投影——我认出那是妹妹最后那年的脑部扫描图。
通风管壁的刻痕开始渗血。新鲜血液在金属表面组成新句子:【89号记忆载体完成度97%】。那个数字每跳动一次,我左手无名指就抽搐一下——和妹妹临终前心电监护仪的频率完全一致。
E-000的童谣突然卡在"满天都是"这句。她机械化的声带里迸出妹妹十四岁的声音:"哥...冷冻舱..."每个字都带着呼吸机的杂音。我这才发现她脚边散落着二十个呼吸面罩,每个内侧都刻着妹妹住院时的床位编号。
洛璃的电磁刀突然从上方管道刺下,刀尖在距我眼球三厘米处急停。刀身映出的不是我的倒影,而是妹妹被推入手术室前最后的口型。她在说"别哭",可我现在满脸都是淡蓝色的液体,不知是汗还是克隆体的培养液。
克隆体们的神经网络突然收缩。投影中心浮现出沈医生被金属触须刺穿太阳穴的画面,他临终前按下的按钮正在我腰间医疗警报器上闪烁——那个从不离身的装置里,传来妹妹录制好的睡前故事。
E-000的机械眼突然流下两行蓝色眼泪。她抬手接住泪滴的瞬间,我后颈的旧伤疤突然灼烧起来——那是妹妹最后一次注射抑制剂时,针头滑脱留下的痕迹。现在伤疤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震动,频率与通风管壁的血字同步。
陈风拽着钢索的手突然僵住。他战术目镜上闪过一行小字:【神经突触匹配度99.9%】。这个数字出现的刹那,所有克隆体齐声尖叫,分贝高到震裂我耳膜里的毛细血管。
血雾中浮现的妹妹轮廓突然伸手。她透明的指尖穿过我胸膛时,我听见E-000胸腔里传出双重心跳——一个是机械泵的规律声响,另一个是...十四岁少女在雷雨夜害怕时的心跳频率。
通风管道突然灌进带着福尔马林味的风。管壁上所有刻痕同时发光,组成一张完整的脑部解剖图——海马体位置标着妹妹的字迹:【哥哥的星星在这里】。我手腕上的芯片突然发烫,妹妹的全息影像开始闪烁不定。E-000的机械手指突然刺入自己胸口,拽出一团跳动的蓝色神经束——那形状分明是缩小版的人类海马体。
"哥...接住..."她的机械声带突然变成妹妹临终前的虚弱气音。我下意识伸手,那团神经束竟像活物般缠绕上我的指尖。
陈风在管道上方突然惨叫一声,他的战术目镜炸裂出火花:"沈渊!你的脑电波正在——"
二十个克隆体突然同时爆裂,淡蓝色液体在空气中凝结成巨大的神经突触网络。我腕表上的医疗警报器疯狂闪烁,显示着我的神经元正在与某个外部系统同步。
洛璃的电磁刀突然调转方向,刀尖刺入她自己左臂的芯片接口:"记忆传输需要载体...我来当缓冲器!"
E-000的机械外壳开始剥落,露出下面与妹妹一模一样的脸庞。她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直到我后颈伤疤里的微型装置突然播放出妹妹的录音:
"哥...我把止痛药换成了神经链接剂..."我手腕上的芯片烫得像是烙铁,妹妹的全息影像开始像老式电视机一样闪烁。"哥...接住..."E-000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妹妹临终时的气音,她的机械手指直接插进自己胸口,扯出一团跳动的蓝色神经束——那形状我太熟悉了,是妹妹最后那次脑部扫描时看到的海马体。
"沈渊!你的脑电波——"陈风的惨叫从上方传来,他的战术目镜炸出火花。二十个克隆体同时爆开,淡蓝色液体在半空中织成一张巨大的神经网络。我的腕表警报器疯狂震动,屏幕上的数字显示我的神经元正在和某个系统同步。
洛璃的电磁刀突然转向,直接插进她自己左臂的芯片接口:"记忆传输需要载体!"她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发抖。E-000的机械外壳一片片剥落,露出下面那张和妹妹一模一样的脸。她张了张嘴,没有声音,直到我后颈的伤疤里突然响起妹妹的录音:"哥...我把止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