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索勒进肩膀的疼痛让我清醒了一秒。通风管道里灌进来的风带着铁锈味，陈风在头顶骂骂咧咧地拽着钢索，金属摩擦声刺得我耳膜生疼。我低头看见E-000的机械手指还勾着我裤脚，她瞳孔里跳动的蓝光正顺着我鞋底往上爬。
"别往下看！"洛璃的声音从管道拐角炸开，她半个身子探出来，手术刀插在管壁接缝处当支点，"你视网膜在渗血！"
我抹了把脸，满手淡蓝色液体。通风管壁上那些刻痕正在发光，血红色的【89%】变成【92%】时，我左眼突然看到妹妹十二岁生日那天的场景——她踮脚往蛋糕上插蜡烛，后颈的金属接口在烛光下闪了一下。这个记忆碎片太清晰了，连她睡衣上的草莓图案都分毫毕现。
"沈渊！"陈风的钢索又收紧一圈，"你他妈别发呆！"
钢索突然剧烈震动。E-000的机械臂像橡皮筋似的拉长，直接缠上我脚踝。她胸腔里传出妹妹哼《小星星》的调子，音准差半个音——和妹妹生前一样，她永远唱不准高音部分。
洛璃的手术刀擦着我耳边飞过，刀尖扎进E-000的眼球。机械眼球爆开的瞬间，我听到妹妹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哥...冷冻舱..."
通风管突然倾斜四十五度。我顺着管道滑下去，撞进一个布满蓝色菌丝的空间。菌丝网络在我碰到瞬间全部亮起，像神经突触般疯狂闪烁。陈风砸在我旁边，他的战术目镜显示着【神经突触匹配度99.9%】，镜片已经裂成蜘蛛网。
"这他妈是..."陈风扯掉目镜，声音突然卡住。
菌丝网络中央浮着个透明培养舱。二十个克隆体的残骸像被扯烂的布娃娃，她们的神经束却完好无损，在液体里漂着组成立体投影——妹妹被固定在手术台上，沈医生正在往她太阳穴插电极。
"记忆载体自愿移植程序启动。"广播里的机械女声让我后颈发麻，"使用89号神经突触作为媒介。"
洛璃滑下来时直接跪在了地上。她手术刀掉在菌丝丛里，刀柄上的刻痕突然变得清晰——那是我去年送给妹妹的生日礼物，刀柄本该刻着"沈星"的地方现在刻着"洛璃"。
"兄长..."洛璃突然抓住我手腕，"海马体提取会很疼...我给你准备了双倍麻醉..."
陈风猛地拽开她："你清醒点！"
洛璃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她摸自己后颈的动作和妹妹一模一样，连食指弯曲的弧度都分毫不差。E-000的残骸突然从通风管掉下来，她的机械手指插进菌丝网络，播放出妹妹最后的录音：
"哥，他们发现渐冻症患者的神经元能承载记忆...我的海马体..."
录音突然变成刺耳的忙音。培养舱里的投影切换成实验室监控画面——赵铭指着屏幕上的脑部扫描图，他嘴唇开合的形状分明在说"所有E系列都是为他准备的"。
我左眼突然剧痛。淡蓝色液体从眼眶涌出来，在脸上结成冰晶。陈风掰开我眼皮时倒吸冷气："你虹膜上...有条形码在闪..."
菌丝网络突然全部绷直。克隆体们的神经束像被无形的手拉扯，在空中组成巨大的人脑模型。海马体位置闪着妹妹的字迹：【哥哥的星星在这里】。这行字出现的瞬间，我听到自己心跳变成了双重节奏——另一个心跳声来自培养舱深处。
洛璃捡起手术刀对准自己太阳穴："用我的当缓冲器...来得及..."
她的刀尖在离皮肤三毫米处停住。不是自己停的，是菌丝缠住了她手腕。那些蓝色菌丝爬上她手臂，组成和妹妹胸口一模一样的条形码。
"沈渊你看！"陈风指着培养舱底部。
液态氮的冷雾散开时，我看见舱底沉着个两米高的圆柱体。透明外壳里蜷缩着个胚胎状生物，它后颈的金属接口正在往外喷神经束——每根神经束末端都连着个微型冷冻舱，里面全是缩小版的妹妹大脑切片。
胚胎突然睁开眼睛。它没有瞳孔，整个眼球都是淡蓝色的，虹膜上浮动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条形码。
"同步率100%。"广播声伴随着液压装置启动的轰鸣，"E系列终极体苏醒程序启动。"
我腰间的医疗警报器突然尖叫起来。妹妹的录音被强行切入，带着她十二岁时的哭腔："哥...我把止痛药换成了神经链接剂..."
培养舱的玻璃出现裂痕。胚胎的手指穿透外壳伸出来时，我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模仿它的动作——我的右手和它同步举到了相同高度，无名指抽搐的节奏完全一致。
陈风往我手里塞了颗电磁脉冲手雷："要么现在炸了它，要么等它把你变成..."
他没能说完。洛璃的手术刀突然插进自己左臂芯片接口，淡蓝色液体喷在菌丝网上，瞬间被吸收干净。她笑得像妹妹考满分那天："兄长...这次手术我会做得很漂亮..."
整个空间突然倾斜九十度。我们全部摔向培养舱时，我看见胚胎的胸口裂开个洞，里面飘着张老照片——妹妹和我站在游乐园里，她手指着云霄飞车，照片边缘用铅笔写着【所有记忆终将回归】。
我盯着胚胎胸口飘出的照片，指尖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那些蓝色菌丝正顺着我的血管往上爬，在皮肤下形成发光的纹路——和妹妹临终前手臂上的静脉输液痕迹一模一样。
"同步率突破临界值！"陈风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他抓着我的肩膀摇晃，"沈渊！你的视网膜在投射记忆！"
我左眼看到的实验室场景突然扭曲变形。妹妹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的影像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她偷偷调换药剂的瞬间，她签下自愿同意书时颤抖的指尖，她最后一次对我笑时藏在枕头下的止痛针。
洛璃突然扑到我面前，她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淡蓝色："哥哥，冷冻舱里有二十个我的备份大脑...但只有你的神经元能承载全部记忆..."
她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陈风猛地拉开她，战术匕首抵住她颈动脉："你他妈到底是谁？"
培养舱的玻璃轰然炸裂。胚胎生物的手指穿透我的作战服，它指尖渗出的液体接触到我皮肤的瞬间，整个空间的菌丝网络突然发出刺眼的蓝光。我听见妹妹的声音直接在大脑皮层响起：
"他们需要渐冻症患者的神经元当载体...但只有我们家族的基因能承受记忆移植..."
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住胚胎生物的头颅。触感像握住了一团带电的果冻，它的头骨在我掌心下变形，露出里面微型冷冻舱的轮廓——舱体里漂浮的正是妹妹十二岁时的海马体切片。
"沈渊！别碰它！"陈风的吼叫伴随着电磁脉冲手雷的保险栓弹开声，"那玩意在改写你的DNA！"
洛璃的手术刀突然刺进我的手腕。疼痛让我短暂清醒了一秒，正好看见她流出的淡蓝色液体在空中凝结成妹妹的笔迹：【哥哥，记得游乐园的约定吗？】
胚胎生物突然发出高频尖叫。它的胸腔完全裂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记忆芯片，每片芯片上都刻着同一个日期——妹妹确诊渐冻症的那天。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左眼看到的现实开始和记忆重叠。陈风举着手雷的手臂在我视线里变成了实验室的白大褂，洛璃的作战服融化成病号服，而我的右手正握着妹妹的临终注射器。
"同步完成。"广播里的机械女声带着诡异的温柔，"记忆载体准备就绪。"
菌丝网络突然全部收缩，像活物般钻进我的七窍。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我听见两个心跳声终于重合——一个来自正在苏醒的胚胎生物，一个来自我胸腔里正在变异的心脏。我猛地抓住胚胎生物的头颅，指尖陷入那团带电的果冻状物质里。陈风的电磁脉冲手雷滚到培养舱底部，发出"咔嗒"的倒计时声。洛璃突然扑过来按住我的手，她的瞳孔蓝得发亮："哥哥，游乐园的云霄飞车...你还记得我们打赌谁先尖叫吗？"
培养舱的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记忆画面。我看到妹妹十二岁那年偷换药剂的颤抖手指，看到她被绑在手术台上时对我做的口型——"别哭"。菌丝钻进我的鼻腔，带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三秒！"陈风扑向手雷时，他的战术背心被菌丝扯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照片——正是胚胎胸口飘着的那张游乐园合影。胚胎生物突然剧烈抽搐，它胸腔里的记忆芯片像扑克牌般飞散，每一片都显示着妹妹确诊那天的监控画面。
洛璃的手术刀突然转向，刀尖划开我手臂上发光的菌丝纹路。淡蓝色液体喷溅在胚胎生物脸上，它发出妹妹小时候做噩梦时的啜泣声。我的视网膜上闪过最后一行字：【哥哥要活下去】。我五指猛地扣进胚胎生物的头颅，那团带电的胶状物在指缝间蠕动，像是有生命般抗拒着我的触碰。"咔嗒"——陈风的电磁脉冲手雷滚落在培养舱底部，倒计时的机械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
"哥哥！"洛璃冰凉的手指突然覆上我的手背，她瞳孔里的蓝光几乎要溢出来，"游乐园的云霄飞车...你说过要带我坐十次的..."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和妹妹十二岁生日那天的哭腔重叠在一起。
无数玻璃碎片在我们头顶悬浮旋转，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记忆碎片：妹妹偷偷调换药瓶时发抖的指尖，手术台上她苍白的嘴唇无声地说着"别怕"，还有她最后一次对我笑时，藏在枕头下那支没拆封的止痛针。
"三秒！"陈风的吼叫从背后炸开。我余光瞥见他战术背心被菌丝撕裂，那张泛黄的游乐园照片飘了出来——和胚胎生物胸腔里藏着的那张一模一样。
胚胎突然痉挛起来，无数记忆芯片从它裂开的胸腔喷涌而出，像一场金属暴雨。芯片表面的监控画面闪烁，全是妹妹确诊那天，她蜷缩在病床上数窗外落叶的背影。
洛璃的手术刀划破我手臂的瞬间，淡蓝色液体溅在胚胎生物脸上。它突然发出妹妹特有的、带着鼻音的啜泣声——就像小时候她做噩梦钻进我被窝时那样。
视网膜上最后那行字亮起的刹那，我听见两个心跳声终于合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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