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里闷热得像个密封的蒸笼。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蛰得我直咬牙。胸口那道被母体捅穿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不是那种火辣辣的疼，是闷闷的，带着点麻劲儿，像是有东西顺着血管往心脏爬。
我爬行的动作猛地顿住。
通风管前方有光。不是那种研究所常见的惨白灯光，而是带着淡紫色的幽光，微弱却致命，跟母体后背那颗跳动的心脏颜色一模一样。
喉头突然发紧，战术背心里的三支银色注射器硌得肋骨生疼。林羽用血写下的坐标还攥在手心，带着体温的纸片边角已经被汗水泡得发皱。
"该往哪儿走？"我对着黑暗低吼了一声，回声在管道里撞来撞去。
管道突然剧烈摇晃。头顶的金属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几滴滚烫的液体滴在我手背，烫得我猛地缩回手。
回头看，刚才爬过来的管道已经开始扭曲变形，暗紫色的光顺着缝隙往里钻。通风管剧烈震颤，不知道是林羽自爆的余波还是母体的追杀开始了。
没时间犹豫了。
我咬着牙，转向有紫光的方向继续爬。爬行了大概十几米，管道突然往下倾斜，我控制不住地滑了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疼得眼前发黑。
"妈的......"我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左手刚一使劲，整个人就愣住了。
这不是预想中的逃生通道。
眼前是一间宽敞的圆形房间，像是个观察室。正中央矗立着一个半透明的巨大培养舱，淡蓝色的营养液里漂浮着一个人影，长发像水草似的在水中缓缓舞动。
我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立刻握紧了猎刀。
培养舱里那个靠在特殊液体中的人，有着跟沈月一模一样的脸。
是沈月！
她穿着白色的实验服，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曾经扎着马尾辫的头发现在长到了腰际，随着液体流动轻轻摆动。最让我心头一紧的是，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像是怀胎十月的孕妇。
"月月？"我声音都在抖，往前走了两步，膝盖撞在金属椅子上。
女人突然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沈月标志性的杏眼轮廓，但瞳孔却是诡异的银白色，像是有人往清水里撒了一把碎银子。她看着我，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培养舱的指示灯突然从蓝色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炸响。
女人的身体在营养液里剧烈抽搐，肚子上突然浮现出银色血管状的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游走，最后在她胸口汇聚成一个诡异的标志——跟母体后背那个心脏形状完全相同的图案。
"不可能......"我伸手想触摸舱壁，指尖刚碰到玻璃就被烫得缩回来。培养舱温度正在急剧升高，原本透明的舱壁蒙上了一层白雾。
通风管入口突然传来金属变形的巨响。母体肯定突破了林羽自爆形成的火海，那些在研究所里见过的紫色光纹顺着通风管蔓延进来，距离地面只有几米远了。
培养舱内的女人突然抬起手，隔着玻璃指向我的胸口。她的嘴唇开合着，我终于看清她想说什么——不是"哥"，也不是"救我"，而是两个清晰的口型：
"杀了我。"
警报声中的紧急广播突然启动，机械合成的女声在整个空间回荡："实验体A-01苏醒，生命体征异常。检测到X病毒活性指数峰值突破阈值，启动紧急销毁程序。十秒后释放高温消毒气体——10...9..."
我后退两步撞在金属栏杆上，眼睛死死盯着培养舱内那张熟悉的脸。沈月的睫毛颤抖着，泪珠混着营养液往下淌，在玻璃内侧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培养舱突然"咔嚓"一声裂开细纹。
那些银白色血管状纹路正在侵蚀她的脸颊，原本属于沈月的五官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光滑的银白色皮肤。她的指甲开始变成金属质感，指尖透出寒光。
"8...7..."倒计时还在继续。
太阳穴突突直跳，血管里两种力量还在较劲。银灰色的抑制剂在疯狂抵抗着紫色病毒，伤口传来阵阵刺疼。我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猎刀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
通风管道里传来令人牙酸的撕咬声。母体的触须已经钻破管道，那些紫黑色的组织正在吞噬金属，发出阵阵恶臭的青烟。
女人的目光猛地穿透培养舱，直直刺进我眼里。那眼神里有痛苦，有恐惧，还有一丝我从未在沈月脸上见过的决绝。她的手指在玻璃内侧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铭"字，还没写完就剧烈抽搐起来，指甲深深抓进培养舱内壁，划出四道清晰的白痕。
赵铭。
那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脑子里。
首席研究员赵铭是实验的负责人，是把我妹妹变成这副鬼样子的罪魁祸首。林羽给的照片上，赵铭戴的钢笔帽刻着"LY"缩写——林羽名字的首字母。这混蛋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林羽？
"沈渊！你他妈愣着干什么！"
熟悉的骂声突然从观察室的暗门传来。洛璃背着医疗包滚进来，身后跟着陈风。医学生举着手术刀抵住门锁，陈风则迅速扯开迷彩服下摆，露出缠在腰上的一排烈性炸药。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我嗓子发紧，猎刀握得更紧了。
洛璃先冲到培养舱前查看控制面板，眉头瞬间拧成疙瘩："追踪器。我们在研究所入口发现林羽留下的追踪信标。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
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培养舱内的景象已经发生了可怕的变化。沈月的皮肤正在金属化，银白色正在取代原本的肤色，那些银色纹路已经爬上她的脖颈。
"她的细胞结构正在重组。"洛璃的声音都在抖，"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病毒不是在杀死宿主，是在改造她的基因序列......"
陈风突然拽了我一把。他带着浓重汗味的手掌拍在我胳膊上："别他妈看了！这地方马上要炸了！"他丢过来一支军用望远镜，"自己看管道口！"
我抓起望远镜。通风管道入口已经被彻底撕裂，那些紫色光纹像是有生命的藤蔓，正在吞噬整个天花板。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那些光纹里隐约浮现出无数张人脸——老张焦烂的半张脸，林羽淌血的眼睛，还有林羽自爆前最后看我的眼神。
"沈渊！快看这个！"洛璃突然大喊。
她掀开培养舱旁边的金属盖，露出下面布满血手印的键盘。显示屏上跳动着诡异的代码，最后定格在一行红色文字上：【实验体融合度87%，预计完全转化时间：12分钟17秒】。
培养舱突然剧烈震动。
沈月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四肢以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弯折。那些银白色纹路已经覆盖了她大半张脸，只有左眼还残留着原本的漆黑瞳孔，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哥......"她的嘴唇终于发出声音，嘶哑得像是用砂纸打磨过金属，"杀...杀了我...现在..."
"5...4..."
广播里的倒计时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我后退两步，猎刀划破空气发出轻响。培养舱内的景象让胃部一阵翻江倒海——沈月的右手已经完全变成银白色的金属利爪，指甲闪着滴血的寒光。
洛璃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掌心的汗水蹭在我伤口上，疼得我倒吸冷气。
"这不是你妹妹了！"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沈渊，我们得走！这培养舱是特制的合金，只有注射室的销毁程序才能彻底摧毁——"
"那怎么去注射室？"我打断她，目光始终盯着培养舱内那张正在异化的脸。沈月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露出不属于人类的笑容，可那只还保持着原本颜色的眼睛里，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往这边走！"陈风突然拽开墙边的金属柜，露出后面的通风管道，"这是维修通道，我刚才检查过，能通向地面停车场。快走！"
通风管道的撕裂声越来越近。头顶传来母体愤怒的嘶吼，这次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惨叫，其中最清晰的，是林羽濒死时的闷哼和老张最后那声"保重"。
"我不走。"我把战术背心里的三支注射器掏出来往洛璃怀里塞，"照顾好自己，把坐标交给反抗军。第七区的坐标记住了吗？北纬三十七度四十二分，西经......"
"我他妈听不懂那些洋文！"陈风突然扑过来抓住我胳膊，"沈渊！别犯傻！你妹妹已经——"
培养舱突然从内部炸开。
淡蓝色的营养液混着银白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我下意识地挡住脸，液体溅在皮肤上带来灼烧般的刺痛。培养舱碎片飞溅时，我看见那个"沈月"已经站了起来——银白色的皮肤覆盖了她大半身体，左手完全变成了金属利爪，可右手还保持着人类手掌的模样，无名指上，那枚我们小时候偷偷攒钱买的银戒指还套在上面，只是被银白色组织半掩着，若隐若现。
"哥。"她开口说话，声音像是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发声，其中最清晰的还是沈月十八岁那年的嗓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协议在赵铭的视网膜里存着。实验日志藏在...心脏..."
她说着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银白色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窜动，肚子上浮现出清晰的血管状纹路，一直延伸到脖颈。她捂着肚子跪倒在培养舱残骸中，金属化的左手狠狠砸向地面，坚硬的合金地板立刻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警报声变得更加尖锐刺耳，墙壁上的电子钟疯狂闪烁：【销毁程序启动，3分钟后执行】。
通风管道传来一声巨响，母体的触须已经突破到隔壁房间。紫黑色的黏液顺着通风口滴落，在地面烧蚀出一个个小洞。
我抓起地上的消防斧冲向培养舱。
"沈渊！你干什么！"洛璃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我没回头，一脚踹开培养舱残存的玻璃碎片。沈月的复制体猛地抬头，眼睛里闪过一阵银光："哥，杀了我...求你..."
她的右手突然抓住我的脚踝，指甲深深陷进伤口，我能感觉到她指尖那份不属于人类的冰凉，还有一丝微弱的颤抖。
"协议...赵铭..."她的声音还在变调，一会儿是孩童的嗓音，一会儿是苍老的男声，最后又变回沈月柔软的语调，"第七区...有...疫苗..."
通风管道突然剧烈震颤。整面墙壁都在剥落，母体那张融合了无数张人脸的巨脸从破洞中探出来，紫黑色的血液顺着管道边缘往下淌，在地上汇成冒着泡的小水洼。
"快走！"我转身将洛璃推向维修通道，"陈风，带她走！第七区坐标记住了吗？37°42'N，122°21'W！"
陈风还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爬进来的触须，当场骂了句脏话，拽着洛璃钻进通道："你他妈的记得追上我们！"
我捡起地上的战术刀反握在手心，转身正对着那个融合体。她银白色利爪已经抵住我的喉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培养舱废墟周围的地面开始变形，金属在高温下呈现半融化状态，空气变得灼热难当。
"哥，动手啊。"她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金属化的左手突然抓住我握着战术刀的手腕，把刀尖对准自己胸口，"这里...对准这里..."
她的肚子突然剧烈收缩，银白色皮肤下能看见什么东西在疯狂扭动，像是有活物要钻出来。她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那声音像极了沈月小时候打针时的哭喊。
"等一下！"我猛地后退半步，刀刃从她胸口移开，"你刚才说什么？心脏里有什么？"
她的眼睛突然恢复了一瞬清明。那种银白色的怪异光泽褪去，露出原本属于沈月的杏眼，只是瞳孔里还残留着几点银色的光点："赵铭把密钥...植入了自己的心脏...哥，杀了我，毁掉这个母体分身...去找赵铭..."
母体的嘶吼声在通风管道深处炸开，震得天花板落下簌簌灰尘。隔壁房间传来令人牙酸的肉体撕裂声，大概是那些滞留的感染者被彻底撕碎了。
"给我个理由。"我握紧刀柄，刀刃贴着她的脖子，能感觉到金属皮肤下异常的温度，"为什么要帮我？"
她突然笑了，脸上的金属组织裂开细小的缝隙，流出银色的体液。左手的利爪缓缓抬起，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我脸上的伤疤——从眉骨到下颌的那道疤，是X病毒爆发那天为救小女孩留下的纪念。
"还记得小时候吗？"她这句话说得异常清晰，完全是沈月的声音，"你为了护着我，被巷口那几个混混打掉两颗牙。流着血还笑着说不疼..."
利爪突然插进我的掌心。
剧痛让我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但我没躲。银白色的血液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滴，落在地上立刻腐蚀出细小的泡沫，可那些滴在我伤口里的液体，却让我血管里的灼烧感缓解了不少。
"这是...抗体..."我盯着她的眼睛，看见里面银白色的光泽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清晰的蓝色——那是月月小时候最喜欢的蓝色瞳孔，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赵铭正在第七区建新的母体。"她的身体开始不稳定地闪烁，金属皮肤和人类皮肤交替出现，"第七区...永生科技的私人岛屿..."
墙壁突然剧烈震颤，整个房间都在摇晃。头顶的水管爆裂，冰冷的水浇在身上，让我打了个寒颤。通风管道传来母体愤怒到极点的嘶吼，这次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楚，是沈月小时候走丢那天，哭着喊"哥哥"的声音。
"哥..."培养舱里的女人突然浑身剧烈抽搐，银白色的血管开始疯狂闪烁，"我快控制不住了...杀了我..."她的利爪突然转向自己的脖颈，"对准这里...用力..."
我看到她右手无名指上，那枚银戒指正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