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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以我深情

被我留在原地的那个提问者,一脸茫然加尴尬,看看我仓皇消失的背影,又看看站在原地、姿态依旧从容优雅的苏景辰,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讪讪地转向苏景辰:“苏总,这……”?

苏景辰的目光从我消失的方向缓缓收回。他没有丝毫被驳了面子的恼怒,反而低低地、愉悦地笑了一声,那展开的唇角弧度更深,带着一种发现有趣猎物般的兴味盎然。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纵容的意味,慢悠悠地回应道:

苏景辰“嗯?他刚才不是说了么” !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和一丝戏谑,

苏景辰“他说不认识,那就是不认识吧”。

这句话像是一道无形的指令,又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开关。在场的都是人精,瞬间读懂了这位年轻掌权者话语里潜藏的“到此为止”和“别多事”的信号。短暂的寂静后,众人脸上迅速堆起笑容,默契地转移了话题,仿佛刚才那尴尬又诡异的一幕从未发生,重新营造出一片和谐热闹的假象。只是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由苏景辰主导的微妙张力,却久久未散。

那天,我站在舞台边缘,头一遭差点走错了方位。

原因无他——苏景辰就坐在观众席第一排那把象征主位的椅子上。那位置,仿佛是整个空间的焦点,也像一座孤岛,稳稳地锚定了所有人的视线。而我,这个即将登台的表演者,每一步移动,都清晰地落在他那双沉静而深邃的眼眸里。那目光,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精准地锁定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感。我感觉自己像被钉在放大镜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暴露了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慌乱。

我对这个男人的“磁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奇怪。那并非简单的压迫或威慑,更像是一种……引力与斥力并存的矛盾旋涡。只要他在场,空气的密度似乎都变得不同。

我的呼吸会不自觉地放轻,脊背会下意识地挺直,连思维都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总忍不住想捕捉他所在方向的动静。可当我试图去分析这感觉的源头,又像隔着一层浓雾,模模糊糊,抓不住核心。

这种难以名状的不适感,最终被我简单粗暴地归结于我们之间那道巨大的、无法逾越的身份鸿沟。他是云端之上的掌权者,俯瞰众生;而我,不过是台下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甚至此刻,是仰赖他平台才能展示自己的表演者。这种云泥之别,足以解释一切让人心悸的“奇怪”了。或许,那所谓的“磁场”,不过是地位悬殊投射在我心头的巨大阴影,一种本能的敬畏与疏离罢了。

刚一下台,万江就像只聒噪的小麻雀一样围了上来,嘴里噼里啪啦没个消停:

万江“哥!我的亲哥!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啊?走位差点偏了!我可是第一次见你在台上出这种岔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一脸难以置信,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我心头一紧,面上却强作镇定,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掩饰那点不自然,含糊地应付道:

苏墨白“没……没什么大事。可能是最近排练太晚,没睡好,精神有点恍惚” 。

声音干巴巴的,连我自己听着都觉得没说服力。

万江那双精明的眼睛在我脸上滴溜溜转了两圈,显然一个字也没信。他贼兮兮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我们这边的小角落,这才猛地凑近,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子发现惊天秘密的兴奋劲儿:

万江“哥,你少糊弄我!我刚才可听见后台有人嘀咕了……他们说,你跟那位苏总,是不是认识啊”?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戳破了我强装的镇定气球。

苏墨白“胡说八道” !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低吼出声,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拔高,又立刻意识到失态,赶紧压下去。同时,手下意识地用力,一把将凑得极近的万江推开半步,仿佛他靠近一点,就会沾上什么不该有的“嫌疑”。

我心跳如擂鼓,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眼神不自觉地瞟向苏景辰可能存在的方向,唯恐这话被他本人或哪个好事者听了去。我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斩钉截铁:

苏墨白“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认识苏总那种大人物?你也不想想,我们中间隔着多少座山多少条河” ?

为了增加可信度,我还特意补了一句,语气带着点自嘲和急于撇清的急迫,

苏墨白“虽然都姓苏,但这天底下姓苏的人多了去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可别瞎传,让人听了笑话”!

我一股脑儿地把话说完,像是要把自己和苏景辰这三个字彻底剥离开来,撇得一干二净,不留一丝一毫引人遐想的缝隙。那种唯恐被人误会我想攀附苏景辰这棵大树、借着同姓就妄想往上爬的恐惧感,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心脏,让我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话题。

万江那双写满我不信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我,嘴角挂着洞悉一切的笑意,步步紧逼:

万江“少来!没睡好能让你在台上跟丢了魂儿似的?苏哥,你这反应——很可疑哦”!

他拖长了尾音,像个小侦探在审视唯一的嫌疑人。

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我心虚得要命,大脑一片空白。情急之下,一个荒谬至极的借口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觉得扯淡:

苏墨白“我那是……我那是,因为……因为前阵子认识了一个女孩” !

我眼神飘忽,不敢看万江,声音因为底气不足而越来越小,几乎是在喃喃自语,

苏墨白“就……就快到七夕了嘛……我、我这不是在琢磨着……怎么跟人家表白比较好……心里七上八下的……”

说完,我自己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办法,为了堵住万江的嘴,只能闭着眼睛硬着头皮胡扯。

没想到,万江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那点狐疑立刻被一种巨大的、恍然大悟的兴奋取代。他一拍大腿,嗓门都拔高了:

万江“我去!原来如此!我说呢!怪不得你前几天神神秘秘地说什么‘快了快了’,还提什么‘喜糖’!原来‘快了’是指快有嫂子了啊” !

他兴奋地捶了我肩膀一下,一副“兄弟我懂你”的表情,显然对这个狗血又合理的理由深信不疑。

见他居然真信了这漏洞百出的鬼话,我简直哭笑不得。但此刻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顺着演下去。我胡乱地、几乎是抢着点头,语速飞快地承认:

苏墨白“对对对!是的是的!就……就是这么回事!你可千万别到处乱说啊”!

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就在这尴尬又带着点滑稽的谎言达成共识的瞬间——哒、哒、哒。门口方向,清晰地传来两声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骤然凝固的空气上。

我心头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僵硬地、缓缓地转过头——休息室虚掩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隙。苏景辰那颀长挺拔的身影,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门口。他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深邃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室内,精准地落在我因撒谎和窘迫而微微涨红的脸上,又淡淡瞥了一眼旁边还沉浸在“八卦”兴奋中的万江。空气死寂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苏景辰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那两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他极其自然地收回了目光,仿佛只是路过看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戏。

苏景辰“不好意思” ,

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冷意,

苏景辰“我走错了”。

说完,他甚至没有等待任何回应,搭在门把手上的修长手指轻轻一推,将门彻底合拢。随即,门外传来他毫不迟疑、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哒、哒、哒……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骤然停跳的心脏上。

他走了。头也不回。留下休息室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我一颗沉到谷底、冰凉一片的心。

一个月的光景倏忽而过。说来也怪,自从那次尴尬的后台偶遇之后,苏景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在公司露过面。这种刻意的消失,反而让我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和好奇,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

借着工作间隙和闲聊的由头,我不动声色地向那些在公司待得更久、消息也更灵通的同事旁敲侧击,试图拼凑出这位年轻总裁的轮廓。零零碎碎的信息汇聚起来,一个远超我想象的苏景辰渐渐浮出水面:年少成名,肩挑重担。他不是那种按部就班继承家业的富二代。早在年前,他就在某个关键项目或领域中崭露头角,锋芒毕露,硬生生为自己赢得了话语权。家族的重担,在他远超同龄人的年纪就早早压在了肩上。更难得的是,他异常低调,鲜少在公开场合或公司内部刷存在感,仿佛刻意将自己隐藏在幕后。单看他那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俊朗形象,很难想象,这副年轻躯壳的主人,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在波谲云诡的商场上独当一面,运筹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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