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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大厅的灯光暗了下来。
程煜的右手在琴键上方颤抖,后台那针「镇痛剂」正在侵蚀他的神经。观众席第一排,程母的座位空空荡荡——直到开场前五分钟,她还在休息室撕扯着林修文的出生证明。
「记住,」林修文反手持弓,肩上的纹身在蓝光下泛着血丝,「第三乐章转调时,我会给你信号。」
大幕拉开时,程煜看见了那个白发老人。
坐在轮椅上的目击者被工作人员推到台前,老人颤抖的手举起一张照片——二十年前那辆扭曲的轿车里,程父浑身是血地压在副驾驶座,而林修文的母亲正用身体护着怀中的婴儿。照片边缘,刹车油管断裂的截面清晰可见。
「你父亲最后的话…」老人用德语说,周教授同步翻译:「是『把协奏曲交给两个孩子完成』。」
第一乐章《破碎》开始了。程煜的右手像灌了铅,只能靠左手完成基础旋律。林修文的小提琴却突然改变原谱,用泛音模拟出钢琴应有的和声。当进行到程父修改的段落时,程煜的右手无名指突然抽搐着按下了一个音符——
那个被程母用红笔划掉的、原谱上不和谐的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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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监控室里,神经科主任盯着屏幕上的生命体征仪。
「神经修复剂起效了,但会先导致短暂麻痹…」他对手机低声说,屏幕上程煜的右手神经信号正疯狂闪烁,「您确定要这么做?他可能会永久…」
电话那头,程母看着舞台直播画面里程煜苍白的脸,突然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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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乐章《沉默》进行到高潮时,变故突生。
程煜的右手完全僵在了琴键上。大屏幕特写中,他额头上的冷汗滴落在黑键上,而左手仍在顽强地继续。林修文突然放下琴弓,在全世界观众的注视下,走到钢琴前将自己的右手覆在程煜麻木的指节上——
四手联弹的姿势,却只有一人的手指在动。林修文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程煜突然想起那个雨天的琴房,想起他们第一次合奏时同样糟糕的技术配合。
观众席传来骚动。有人开始退场,直到程母踉跄着冲上舞台。
她手中捧着泛黄的乐谱原件,在聚光灯下翻开最后一页——程父血迹斑斑的修改笔迹旁,是一行新添的小字:
**「给我未能相认的另一个儿子,愿你们的琴声比我们的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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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乐章《重生》开始时,奇迹发生了。
程煜右手无名指突然动了一下,接着是整个手掌。神经修复剂冲破了阻滞,他的十指如解冻的河流般重新在琴键上奔涌。林修文回到自己的位置,肩上的纹身不知何时裂开了细小的血痕——与程煜腕间的疤痕同样形状的DNA螺旋图案,在激光灯下清晰可见。
当最后一个和弦响彻大厅时,程煜的右手再次失去知觉,但已经不重要了。林修文站在钢琴边向他伸手,两人染血的指尖相触的瞬间,二十年未完成的《永恒协奏曲》终于画上休止符。
台下,程母将脸埋在那份原始乐谱里,而神经科主任正被保安带走——他刚刚向警方自首了二十年前剪断刹车线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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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结束后的庆功宴上,程煜发现林修文不见了。
他在消防通道找到对方时,林修文正在撕毁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复学通知书。
「你干什么?」程煜夺过碎片,「你的肩伤明明…」
「我查过程父的基因检测报告。」林修文晃了晃手机,「我们不是兄弟。」他指向程母刚刚发来的消息:「当年出生证明是伪造的,我妈想给未婚生子的我找个体面的『父亲』。」
程煜的右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想起母亲今天反常的表现,想起神经科主任被捕前诡异的微笑,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这一切…」
「都是她设的局。」林修文苦笑,「让我以为我们是兄弟,这样我就会主动退出…」
程煜用刚刚恢复知觉的右手抓住林修文的衣领,却在触到对方肩膀时变成了一个拥抱。消防通道的应急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终于重合的音符。
「知道协奏曲为什么叫《永恒》吗?」程煜的声音闷在林修文染血的肩带上,「因为它永远…」
「…完不成。」林修文接过后半句,把撕碎的通知书撒向通风口。纸片如雪般纷飞中,他吻住了程煜——这个迟到了二十年的动作,终于补上了最后一个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