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不……”一声绝望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嚎从亚瑟喉咙里迸发出来，瞬间被呼啸的风雨声淹没。他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雨水混合着滚烫的泪水疯狂涌出，他徒劳地用手抓着那片残留着可疑痕迹的地面，仿佛想抓住什么已经彻底消失的东西。

“罗恩……我的孩子……罗恩……”

格里莫广场12号，布莱克家族老宅那永远弥漫着一股灰尘和压抑气息的书房里，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室内的阴冷。卢修斯·马尔福端着一杯陈年火焰威士忌，苍白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水晶杯壁，灰蓝色的眼眸望着跳跃的炉火，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对面坐着一位同样神情倨傲、穿着考究长袍的老巫师，两人之间的矮几上摊着几张羊皮纸契约。

“……所以，关于翻倒巷那几家店铺的股权置换，我认为……”老巫师正说着，书房厚重的橡木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德拉科·马尔福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像被抽干了所有血色，淡金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还在往下滴水。他那身昂贵的墨绿色羊毛外套沾满了泥点和水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显得他更加瘦小。他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着，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惊惶和恐惧之中。

卢修斯的眉头立刻厌恶地皱了起来。他放下酒杯，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德拉科？你像只落水的地精！谁允许你弄成这副样子出现在客人面前的？你的教养呢？” 他根本没注意到儿子异常的状态，只看到了那身被弄脏的、价值不菲的外套和他失礼的闯入。

德拉科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他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茫然。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咯咯的轻响。他看到了父亲眼中毫不掩饰的冰冷和责备，那目光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不能说出来……绝对不能……那个楼梯……那片刺目的红……克利特斯一动不动的样子……他会被父亲打死的！马尔福家的继承人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我……” 德拉科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带着哭腔，“我……讨厌这里！讨厌那些……麻瓜！讨厌下雨！我……我要回家！现在就要回家！” 他几乎是嘶喊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卢修斯眼中的厌恶更深了。他只当儿子是在麻瓜伦敦受了点微不足道的惊吓或者委屈，又在耍少爷脾气。他本就对这次被迫的、与麻瓜沾边的“生意”感到烦躁，儿子的表现更是火上浇油。他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懦弱！一点风雨就让你像个受惊的泥巴种！西里斯！” 他提高声音。

家养小精灵西里斯应声出现，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卑微的惊恐。“主人？”

“立刻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带回庄园！关禁闭！没我的允许，不准他踏出房间一步！”卢修斯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怒火，“看来在霍格沃茨开学前，你需要好好反省一下，什么才是一个马尔福应有的体面！”

德拉科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晃。家养小精灵西里斯颤抖着上前，用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拉住小主人的衣角。德拉科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西里斯带着他幻影移形。在离开书房的最后一瞬，他空洞的、充满巨大恐惧的目光掠过父亲冰冷愤怒的侧脸，随即被空间扭曲的黑暗彻底吞噬。他没敢再看父亲一眼，更不敢说出那个游乐场、那架楼梯和那个叫“克利特斯”的男孩。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像冰冷的毒液，瞬间注满了他年幼的心脏，将他彻底冻结。他逃回了马尔福庄园华丽冰冷的牢笼，把那个雨天的秘密和刺目的血红，连同“克利特斯”这个名字一起，深深埋进了灵魂深处最黑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