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雪落

北境的风裹着雪粒子，像无数把淬了冰的细刃，割得人脸颊生疼。黄明昊缩着脖子，鼻尖冻得通红，却仍固执地把冻僵的手往范丞丞掌心里塞——对方的手套早被他偷偷拽下来塞自己怀里了，理由是“将军的手该握剑，不是捂我手”。

“丞丞。”他哈出的白气在两人之间凝成薄雾，睫毛上沾着的雪粒簌簌往下掉，“我不冷。倒是你——”

“闭嘴。”范丞丞反手攥紧他的手腕，玄色大氅被风卷起，裹住两人交叠的身影。他侧头瞥了眼黄明昊发颤的唇，喉结动了动，突然弯腰将他整个人捞进怀里。

“抱着。”

黄明昊的脸瞬间埋进他胸口，隔着三层衣料都能触到铠甲的冷硬。可那怀抱却烫得惊人，像揣了团活火，顺着脊梁骨往四肢百骸窜。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范丞丞的中衣，摸到对方后背的冷汗——原来这位大将军也在发抖，只是把所有的寒意都挡在了自己身前。

“丞丞你——”他拍他后背，“松开！我脸要贴到你锁骨上了！”

“贴着。”范丞丞闷笑着，步伐却稳得像座山。他的下巴轻轻蹭过黄明昊发顶，声音裹着寒气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暖阁还远，你要是冻成冰坨子，孤可舍不得抱你进去。”

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就在眼前。门楣上“镇北将军府”的匾额被雪盖了半角，鎏金的“镇北”二字却仍刺得人眼疼——那是先帝亲赐的荣耀，此刻在雪地里泛着冷光，倒像块淬了冰的勋章。

“将军！”守门的亲卫队长小跑过来，铠甲上落满雪，连刀鞘都结了冰碴，“府里都收拾好了，暖阁烧了三天三夜，床帐都是新换的——”

“东院。”范丞丞打断他，指尖轻轻蹭过黄明昊冻红的耳垂，“炭盆加三盆，水要滚热。”

“是！”小亲卫应着，目光扫过黄明昊腰间的星陨玉时，像被烫到似的迅速垂下头——那是范丞丞特意调教过的规矩，任何人不得直视皇子的玉佩。

黄明昊被范丞丞拽着往暖阁走，靴底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他偷偷抬眼，正撞进范丞丞的侧脸：对方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沾着细雪，却仍把他的手攥得死紧，指节因用力泛白，像怕他化了似的。

“丞丞。”他轻声喊，“我自己能走。”

“不行。”范丞丞脚步顿了顿，声音低得像叹息，“昨夜在悬崖边受了寒，孤不许你沾一点冷风。”

黄明昊抿嘴笑。他想起昨夜两人从后山回来时，范丞丞把大氅裹在他身上，自己只穿件单衣，说“我是将军，抗冻”。结果走到半路就咳得直不起腰，最后还是黄明昊拽着他进了破庙烤火——那时范丞丞一边咳一边念叨“这破剧情怎么比我导的综艺还曲折”，倒把他逗得直不起腰。

暖阁的门帘被掀开时，暖气裹着沉水香扑面而来，熏得人眼眶发酸。

黄明昊脱了外袍，就见软榻上堆着整整齐齐的狐裘，月白色的毛领泛着柔光，毛尖还沾着淡淡的桂花香——是他最爱的味道。案几上摆着个红泥小炉，壶里的水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雾气漫上来，在窗纸上凝成细小的水痕，像谁偷偷落的泪。

“这是…”

“小福子今早让人送来的。”范丞丞解下大氅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染血的中衣。他转身时，黄明昊瞥见他腰间缠着的绷带渗出淡淡血渍，心跳漏了一拍。

“丞丞！”他扑过去按住范丞丞的手，“又受伤了？”

范丞丞任他按着，垂眸看他急得泛红的眼尾，嘴角勾起极淡的笑：“小伤。”他说，“昨夜替你挡了支流箭，不碍事。”

黄明昊的手指在他伤口上轻轻碰了碰，疼得他倒抽冷气。他这才想起，方才在城楼下，晋王的刺客突然发难，范丞丞为了护他被箭擦中了腰——当时范丞丞还嘴硬说“这是演员的基本素养”，结果一转身就扶着墙咳得直不起腰。

“疼不疼？”他声音发颤。

“不疼。”范丞丞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疼。”

黄明昊的耳尖瞬间红透。他望着对方眼底翻涌的情意，突然觉得——或许，被锁在将军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小福子捧着药碗从外间进来时，正撞见这幕。他慌忙低下头，将药碗放在案上：“将军，太医院刚送来的补药，说是用百年老参熬的——”

“放着吧。”范丞丞接过药碗，吹了吹送到黄明昊唇边，“喝了。”

黄明昊皱着眉抿了一口，苦得直龇牙：“丞丞，这药比上次还苦！”

“苦口良药。”范丞丞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喝完，“喝了就不疼了。”

黄明昊被他捏得发痒，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腰：“丞丞，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让我喝苦药，好趁机抱我。”黄明昊的脸蹭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上次在城楼，你也是这样——”

“阿昊。”范丞丞突然低头吻住他的唇。

暖气烘得人昏昏欲睡，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响。黄明昊的指尖揪住范丞丞的中衣，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像擂在战鼓上。

“丞丞…”他推着他的肩膀，“小福子还在呢。”

“他早退下了。”范丞丞的手指缠上他的发尾，轻轻一扯，“孤想抱你，没人敢打扰。”

黄明昊的耳尖红得要滴血。他望着对方眼底的情意，突然觉得，那些藏在星陨玉里的秘密、两界的重逢、前朝的恩怨，都不如此刻怀里的温度真实。

三日后，北境的雪停了。

阳光穿过云层，将积雪照得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钻。范丞丞站在演武场中央，玄色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背后是整整齐齐的北境大军，刀枪如林，喊杀声震得云层都晃了晃。

黄明昊站在点将台上，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心跳快得离谱。这是他第一次以“监军”的身份随军，腰间的星陨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暗红宝石里流转着细碎的光，像藏着团活火——这是他们穿越时绑定任务的信物，此刻正随着两人的心跳同频震动。

“将士们！”范丞丞的声音混着内力传遍全场，“南楚的二十万大军压境，北境的百姓在等我们守住家园！”他转身看向黄明昊，目光温柔得能揉碎冰雪，“今日，孤要让你们看看——”

他伸手握住黄明昊的手，将他拽到身前：“什么是‘犯我北境者，虽远必诛’。”

黄明昊望着他。阳光穿过他的铠甲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张脸，他在现代的综艺里看了三年——那时他是导播，总爱喊“卡！将军，表情管理失败”；如今他是将军，眉峰里浸着霜，眼底却藏着团火。

“丞丞！”他轻声喊。

范丞丞低头看他，嘴角勾起极淡的笑：“等打完这仗，孤带你去看冰湖。”他说，“冰湖底下有温泉，泡完浑身都软，像…像你上次在软榻上赖床时的模样。”

黄明昊被他逗笑了。他踮脚吻了吻范丞丞的下颌：“说话算话。要是食言，我就把你藏在暖阁的桂花糕全喂给小福子的猫。”

范丞丞的耳尖微微发红——那是现代被拆穿小心思时的反应，此刻却混着古代将军的威严，倒显得格外可爱。

战鼓擂响的瞬间，范丞丞突然松开他的手，翻身上马。玄色披风猎猎作响，他勒住缰绳回头，目光灼灼：“阿昊，等孤回来。”

黄明昊站在点将台上，望着他率大军消失在山坳里。风掀起他的衣摆，他摸出腰间的星陨玉——暗红宝石突然剧烈发烫，漩涡深处竟浮现出一行古字：“双生同命，星陨同辉”。

“殿下！”小福子从身后跑来，“南楚的细作在城门口放了信鸽！”

黄明昊攥紧玉佩，转身走向帐中。他知道，这场仗不会轻松。但他更知道，无论前路多艰，总有一人会骑着玄马，披着风雪，从战场的那头归来，对他说：“阿昊，我回来了。”

夜入三更，将军府的烛火突然熄灭。

黄明昊被惊醒时，正蜷在范丞丞怀里。他摸到对方的后背——全是冷汗，铠甲下的中衣浸透了血。

“丞丞？”他慌了，“你又受伤了？”

范丞丞迷迷糊糊睁开眼，喉间溢出压抑的咳嗽：“孤…做了个梦。”他说，“梦见…梦见我们在冰湖泡温泉，你把孤按进水里，说‘将军，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黄明昊的眼泪掉在他胸口：“不许说胡话！”他摸出怀里的解毒丹，塞进范丞丞嘴里，“快吃了，等你好了，我们去冰湖。”

范丞丞笑着咽下药，伸手替他擦掉眼泪：“好。”

窗外的雪又下起来了。星陨玉的红光穿透窗纸，在地上投下两个交叠的影子——一个穿着玄色铠甲，一个穿着明黄锦袍，像两株在风雪里交缠的树，根须相连，枝叶相映。

而在他们脚下，星陨玉的漩涡里，一行古字正缓缓浮现：“此身非棋，此心为局；双生同契，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