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道与剑影》3

第三章 双钱共鸣

供桌上的两枚铜钱在月光下微微震颤，边缘符文泛起一层幽蓝色的光。沐仙儿屏住呼吸，看着那光芒逐渐交织，在空中勾勒出一幅模糊的地图轮廓。

"这是..."江冼酥伸手触碰那光影，指尖却穿了过去。

沐仙儿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扬州城地图，铺在供桌上。铜钱投射的光影恰好与地图西北角的一片区域重叠。

"西郊的废弃码头！"她指着地图上标记的位置，"这里曾是通宝会的秘密仓库。"

江冼酥眼中闪过惊讶："沐小姐如何得知？"

"沐家祖籍记载，百年前扬州商界有个秘密组织'通宝会'，由七家商号组成，专门平衡各方利益。"沐仙儿轻抚地图，"后来通宝会因内斗解散，但传说会中积累的财富和商路秘档被藏在某处。"

江冼酥若有所思："所以铜爷要找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能控制江南商界的商业机密？"

"很有可能。"沐仙儿点头，"掌握了通宝会的商路和人脉，就等于握住了江南经济的命脉。"

正当两人专注研究地图时，祠堂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江冼酥迅速收起铜钱，吹灭蜡烛，将沐仙儿护在身后。

"搜！他们肯定跑不远！"是铜爷沙哑的声音。

沐仙儿感到江冼酥的肌肉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她轻轻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用口型说："别硬拼。"

江冼酥会意，揽住她的腰，悄无声息地跃上房梁。几乎同时，祠堂大门被踹开，几个手持火把的壮汉冲了进来。

"奇怪，明明看到他们往这边跑的..."

火把的光亮在祠堂内来回扫动，沐仙儿屏住呼吸，紧贴着江冼酥的胸膛。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混合着淡淡的药草香和汗水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去别处找！"铜爷愤怒的声音渐行渐远。

待追兵完全离开，江冼酥才带着沐仙儿轻盈落地。"他们很快会回来。"他眉头紧锁，"我们需要尽快离开扬州城。"

沐仙儿却摇头："现在出城正中铜爷下怀。他一定在城门布下重兵。"她眼中闪过决断，"我们反其道而行——回沐家别院！”

"什么？那不是自投罗网？"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沐仙儿解释道，"别院有密道通往城外，而且我需要确认父亲安危。"

江冼酥凝视她片刻，突然笑了："沐小姐胆识过人，在下佩服。"

借着夜色掩护，两人穿街走巷，避开巡逻的衙役。沐仙儿带路，专挑商贩才知道的隐蔽小路。江冼酥跟在她身后，惊讶于这位千金小姐对扬州街巷的熟悉程度。

"沐小姐不像深闺中的娇花。"他忍不住道。

沐仙儿头也不回："十岁起我就随父亲巡视各家商铺，扬州每条街巷的商铺、仓库、暗门，我都了如指掌。"

江冼酥眼中闪过赞赏。这位商业千金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不凡。

沐家别院位于城东富人区，此时大门外果然有漕帮的人把守。沐仙儿带着江冼酥绕到后墙一处隐蔽的角落，轻轻推开看似严实的藤蔓——后面竟是一道暗门。

"这是..."

"小时候溜出去玩的路。"沐仙儿难得露出一丝俏皮的笑，"父亲一直不知道。"

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甬道，直通别院后花园。园中寂静无声，只有几盏昏暗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沐仙儿熟门熟路地带着江冼酥穿过假山，来到主屋侧面的小楼。

"小姐？！"一个老仆从暗处现身，又惊又喜，"您可算回来了！老爷他..."

沐仙儿脸色一变："父亲怎么了？"

"老爷听闻您出事，病情加重，现在昏迷不醒..."老仆老泪纵横，"大夫说...说恐怕..."

沐仙儿身形晃了晃，江冼酥及时扶住她。"带我去见父亲。"她声音颤抖却坚定。

沐老爷躺在内室的床榻上，面色灰白，呼吸微弱。沐仙儿跪在床前，轻轻握住父亲枯瘦的手。"父亲，女儿回来了..."她强忍泪水，"女儿一定会查明真相，保住沐家基业。"

江冼酥站在门外，无意窥探这私密时刻。他环顾四周，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画卷——画中是两个年轻男子站在商船前，其中一人眉眼与沐仙儿有七分相似，显然是年轻时的沐老爷；另一人...

江冼酥瞳孔骤缩。那人腰间佩戴的长剑，与他家传的那把一模一样！

"江公子？"沐仙儿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怎么了？"

江冼酥指着画卷："那位是..."

"哦，那是父亲年轻时与挚友的画像。"沐仙儿眼中浮现怀念之色，"听父亲说，那是江家叔叔，两家本是世交。可惜十年前江家遭遇变故，从此断了联系。"

江冼酥身体微微颤抖："沐小姐可知江家发生了什么？"

沐仙儿摇头："父亲从不细说，只道是江湖恩怨。"她突然注意到江冼酥异常的神色，"江公子为何问这个？"

江冼酥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漕帮的人来了！"老仆慌张跑来，"他们说要搜查别院！"

沐仙儿脸色一沉："果然追来了。"她迅速从柜中取出一卷图纸交给江冼酥，"这是密道地图，你带着铜钱先走。"

"你呢？"

"我要留下来照顾父亲。"沐仙儿决然道，"况且我一走，他们更会起疑。"

江冼酥握住她的手："我不会丢下你。"

四目相对，沐仙儿看到他眼中的坚定，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但眼下形势危急，不容儿女情长。"听着，"她压低声音，"铜钱关系重大，必须保住。你去联络被漕帮欺压的'渔帮'和'脚夫帮'，告诉他们沐家愿以三倍价钱收购他们的码头使用权。"

"你想联合他们对抗漕帮？"

"商人讲究利益。"沐仙儿眼中闪着精明的光，"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近。江冼酥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坠塞给沐仙儿："如有危险，将此物交给任何江湖中人看，就说'玉面令出，八方来援'。"

沐仙儿还未来得及回应，江冼酥已纵身跃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她握紧尚带体温的玉坠，将它贴身藏好。

几乎同时，房门被粗暴踢开，铜爷带着一群打手闯了进来。

"沐小姐，深夜私会情郎，好不风流啊。"铜爷阴阳怪气地说，眼睛却四处搜寻着什么。

沐仙儿挡在父亲床前，面若冰霜："铜爷深夜擅闯民宅，就不怕王法吗？"

"王法？"铜爷狞笑，"在扬州，我就是王法！搜！把铜钱找出来！"

打手们翻箱倒柜，将别院搅得天翻地覆。沐仙儿冷眼旁观，心中却暗自庆幸江冼酥已带着铜钱离开。

一个时辰后，徒劳无功的铜爷恼羞成怒："沐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铜钱在玉面小公子手里！"他一把揪住沐仙儿的衣领，"告诉你那小情郎，三日后午时，西郊废弃码头见。若不来..."他阴森地看了眼病榻上的沐老爷，"沐家就等着办丧事吧！"

漕帮的人扬长而去，留下满院狼藉。沐仙儿强撑的冷静终于崩溃，跌坐在父亲床前，泪水无声滑落。

"小姐..."老仆心疼地递上手帕。

沐仙儿擦干眼泪，重新挺直腰背："福伯，去准备马车，天亮前送父亲去杭州别院养病。"

"那小姐您..."

"我留下。"沐仙儿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沐家的债，该由沐家人来讨。"

三日转瞬即逝。这期间，沐仙儿通过苏掌柜的秘密渠道，将父亲安全送出扬州，同时暗中联络了几家与沐家交好的商号，为即将到来的对决做准备。

约定的日子，沐仙儿独自来到西郊废弃码头。秋日的阳光照在斑驳的木板上，远处江水拍岸，发出空洞的回响。

"沐小姐果然守约。"

铜爷从一堆废弃的货箱后走出，身后跟着二十余名漕帮好手。更令沐仙儿心惊的是，扬州知府赵德昌竟也身着便服站在一旁。

"赵大人好雅兴，来码头散步？"沐仙儿语带讥讽。

赵知府脸色阴沉："沐仙儿，你与海盗勾结证据确凿，本官今日特来捉拿要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沐仙儿冷笑，"铜爷，你要的铜钱我带来了，放了我父亲。"

铜爷眯起眼睛："小公子呢？两枚铜钱缺一不可。"

"我在这儿。"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码头高处的瞭望台传来。江冼酥一袭白衣，立于栏杆之上，玉面纱在风中飘舞。他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沐仙儿身旁。

"铜爷，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江冼酥的声音冷若冰霜。

铜爷脸色大变："你...你是江家的...！”

"江远山之子，江冼酥。"江冼酥缓缓摘下面纱，露出那道疤痕，"这道疤，还是拜你所赐。"

沐仙儿震惊地看向江冼酥："江公子，你..."

"抱歉瞒了你。"江冼酥低声道，"我本名江明远，江家与沐家本是世交。十年前铜爷为夺铜钱，血洗江家，只有我侥幸逃生。"

铜爷突然狂笑："好一出认亲大戏！可惜今日你们都要葬身于此！"他一挥手，"上！一个不留！！”

漕帮打手一拥而上。江冼酥将沐仙儿护在身后，白玉折扇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瞬间击倒三人。但敌人数量太多，很快形成合围之势。

"江公子，接剑！”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江面传来。只见一艘小船上，渔帮帮主抛来一柄长剑。江冼酥凌空接住，剑锋出鞘，寒光凛冽——正是他家传的那把宝剑！

与此同时，码头四周突然冒出数十名手持鱼叉的渔帮弟子和肩扛扁担的脚夫帮众，将漕帮的人反包围起来。

"沐小姐，按约定，我们来助阵了！"渔帮帮主高声喊道。

沐仙儿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铜爷，你输了。"

铜爷面色铁青："小贱人，你以为凭这些乌合之众就能对抗漕帮？"他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精巧的手弩，对准沐仙儿，"我先杀了你，再取铜钱！"

弩箭破空而来，江冼酥飞身推开沐仙儿，自己却被射中左肩。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鲜血很快染红白袍。

"江公子！"沐仙儿惊呼。

江冼酥咬牙拔箭，强撑着站起来："没事...皮外伤..."

战局瞬间逆转。见帮主受伤，渔帮和脚夫帮的弟子怒吼着冲上前去，与漕帮的人混战成一团。赵知府见势不妙，早已溜之大吉。

铜爷见大势已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狞笑道："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谁都别想得到！"他点燃身旁的油桶，火势迅速蔓延。

"不好！这码头全是干燥的木材！"沐仙儿扶住江冼酥，"我们得离开这里！”

江冼酥却盯着铜爷逃窜的方向："不能让他跑了！"

"你的伤..."

"不碍事。"江冼酥将一枚铜钱交给沐仙儿，"你去安全的地方，我去追铜爷。"

沐仙儿一把拉住他："不行！你受伤了，我跟你一起去！"

江冼酥回头看她，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沐仙儿，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沐仙儿几乎是喊出来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十年前江家出事，父亲郁郁寡欢至今。若你再有什么不测，我...”

江冼酥怔住了。片刻后，他伸手擦去沐仙儿眼角的泪，轻声道："好，我们一起。"

两人追着铜爷的踪迹来到码头最深处的一间废弃仓库。推开门，只见铜爷正疯狂地翻找着什么。

"铜爷，结束了。"江冼酥剑指仇人，"十年前的血债，今日该还了。"

铜爷转身，脸上竟带着诡异的笑："小崽子，你以为赢了？告诉你，通宝会的秘密远比你想象的可怕！"他突然按动墙上机关，地面轰然塌陷！

江冼酥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沐仙儿，自己却随着铜爷一起坠入黑暗的地洞。

"江冼酥！"沐仙儿扑到洞口，只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和铜爷疯狂的大笑。

地下是连通长江的暗河！沐仙儿不假思索，抓起一旁的绳索绑在柱子上，就要往下跳。

"小姐不可！"随后赶来的渔帮帮主拉住她，"下面水流湍急，暗礁密布，跳下去九死一生啊！"

沐仙儿挣开他的手："我必须去！"

"小姐冷静！"帮主死死拽住她，"江公子武功高强，未必会有事。您现在跳下去，非但救不了人，还会白白送命啊！"

沐仙儿望着黑洞洞的入口，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两枚铜钱，紧紧攥在手心。

"江冼酥...你答应过不会丢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