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典风云
江南商会年度大典当日，扬州城万人空巷。
沐仙儿站在铜镜前，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扮。一袭湖蓝色织金长裙，发髻高挽，点缀着珍珠步摇——既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又透着商界女杰的干练。她深吸一口气，将两枚铜钱小心藏入特制的腰封暗袋中。
"小姐，江公子来了。"丫鬟在门外轻声禀报。
沐仙儿转身，只见江明远一袭月白色锦袍立于廊下，腰间配着家传宝剑，面具已经换成半透明的轻纱，隐约可见那道疤痕。七日调养让他气色好了许多，只是右腿伤势未愈，仍需偶尔倚杖而行。
"沐小姐今日光彩照人。"江明远微微欠身，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沐仙儿脸颊微热："江公子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江明远轻拍剑鞘，"足够应付今日局面。"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过去七天里，他们反复推演今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制定了详尽的应对之策。现在，只等铜爷上钩了。
"都安排好了？"沐仙儿低声确认。
江明远点头："渔帮和脚夫帮的人已混入会场，周先生联络的几位商会元老也表示支持。至于铜爷..."他冷笑一声，"线报说他昨夜秘密会见了赵知府。”
沐仙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果然沉不住气了。"她整理了下衣袖，"我们走吧，好戏该开场了。"
江南商会大典设在城中最豪华的"聚贤楼"。沐仙儿与江明远同乘一辆马车前往，沿途百姓纷纷驻足观望，窃窃私语——沐家千金与玉面小公子的组合，早已成为扬州城最热门的谈资。
"紧张吗？"江明远突然问道。
沐仙儿摇头："商人最擅长的就是谈判和表演。"她顿了顿，"倒是你，今日可能要面对许多质疑..."
"十年江湖漂泊，什么场面没见过。"江明远语气轻松，但沐仙儿注意到他握剑的手微微发紧。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有我在。"
江明远一怔，随即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这就是我最担心的。"
简单一句话，却让沐仙儿心头一颤。他担心的是她的安危，而非自己可能面临的身份揭露和危险。
马车停在聚贤楼前。沐仙儿深吸一口气，换上商业千金的标准微笑，优雅地步下马车。江明远紧随其后，玉面纱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引来一片惊叹。
"沐小姐到！”
随着门童的高声通报，聚贤楼内数百双眼睛齐刷刷转向门口。沐仙儿挺直腰背，挽着江明远的手臂缓步入场。她能感觉到无数探究的目光，有好奇的，有羡慕的，当然也有敌意的。
"仙儿！"一位身着绛紫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迎上来，"你可算来了，为父担心死了。"
沐仙儿行礼："林叔叔。"这是她父亲的结拜兄弟林世安，沐家的重要合伙人。
林世安打量着江明远，低声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玉面小公子？你父亲知道你们..."
"林叔叔，"沐仙儿打断他，"今日我有要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将江明远介绍给几位关键人物后，沐仙儿按照计划，让他"偶然"在众人面前展示那枚铜钱。江明远心领神会，在与一位古董商交谈时，"不小心"让铜钱从袖中滑落。
"咦，这铜钱..."古董商捡起来细看，突然瞪大眼睛，"这纹路...莫非是通宝会的信物？"
周围立刻聚集了一群好奇的商人。江明远故作慌张地收回铜钱："不过是家传小物，不值一提。"
但这已经足够。沐仙儿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离开大厅——是铜爷的心腹，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主子耳中。
大典正式开场，商会会长致辞后，各位商家代表轮流发言。沐仙儿作为沐家代表，上台简要介绍了近期经营情况，同时暗中观察着场内的动静。
"...最后，感谢各位对沐家的支持，特别是在家父养病期间。"她环视全场，语气突然一转，"不过近日有人借沐家变故，散布不实谣言，甚至诬陷沐家勾结海盗。今日借此机会，我要正式澄清——”
"好一个澄清！"
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铜爷带着十几名壮汉闯进会场，身后跟着一脸阴沉的赵知府。
会场顿时骚动起来。铜爷径直走到台前，指着台下的江明远："沐小姐被这江湖骗子蒙蔽了！他根本不是玉面小公子，而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江明远！"
全场哗然。沐仙儿佯装震惊："铜爷此话何意？这位明明是..."
"江家余孽！"铜爷厉声道，"十年前江家勾结海盗，被朝廷剿灭，唯有这小崽子侥幸逃脱。如今他伪装身份接近沐小姐，分明是想利用沐家势力东山再起！"
赵知府上前一步，亮出一纸公文："本官已签发海捕文书，来人，拿下江明远！"
四名衙役冲向江明远。沐仙儿"惊慌"地跑下台："住手！这一定是误会！"
江明远站在原地不动，直到衙役近身才突然拔剑。寒光一闪，四人的腰带齐齐断裂，裤子滑落在地，引起一片哄笑。
"赵大人，"江明远声音冰冷，"你说我勾结海盗，可有证据？"
铜爷冷笑："证据？你父亲江远山的罪状朝廷早有定论！"他转向在场众人，"诸位不要被这逆贼蒙蔽！他接近沐小姐，就是为了沐家那枚通宝铜钱！"
沐仙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明远："江公子，这是真的吗？你...你骗了我？"
江明远沉默片刻，突然摘下面纱，露出那道疤痕："沐小姐，我确实隐瞒了身份。我本名江明远，江远山之子。"他环视全场，"但我父亲绝非海盗同谋，而是被这奸人陷害！”
他剑指铜爷："铜三！十年前你为夺铜钱，血洗江家满门，今日该是你偿命之时！"
铜爷脸色大变："胡言乱语！赵大人，还不快将这狂徒拿下！"
更多的衙役涌入会场，局势一触即发。沐仙儿突然高声道："且慢！"
她缓步走到会场中央，脸上的"惊慌"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威严："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不如让证据说话。"
她击掌三下，周先生带着几名仆从抬着一个大箱子走进来。
"这是什么？"赵知府警惕地问。
"铜爷...或者说铜三与赵大人往来的账册。"沐仙儿打开箱子，取出一本账簿，"过去三年，漕帮每月向赵大人行贿白银千两，换取官府对漕帮欺行霸市的纵容。"
赵知府脸色煞白："污蔑！这是污蔑！"
"还有更精彩的。"沐仙儿又取出一封信，"这是铜爷写给京城某位大人的密信，提到要借官府之力铲除异己，垄断江南水路。信中提到江家，明确写道'江远山拒不交出铜钱，只能除之而后快'。”
铜爷面如死灰："不可能...这信明明已经..."
"已经烧毁了？"江明远冷笑，"可惜你信任的师爷更爱银子。"
会场一片哗然，商人们愤怒地指责铜爷和赵知府。就在这时，渔帮帮主带着一位白发老者走进来。
"诸位，这位是当年通宝会的账房先生郑老，江家惨案的目击者！"
老者颤巍巍地指着铜爷："就是他！当年他带人夜袭江家，我躲在暗处亲眼所见！江老爷宁死不交铜钱，被他亲手杀害！"
铜爷见大势已去，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沐仙儿扑去："小贱人，我杀了你！"
江明远早有防备，剑光一闪，铜爷的手腕鲜血迸溅，匕首当啷落地。铜爷惨叫着后退，被渔帮的人按倒在地。
赵知府见势不妙，转身想逃，却被脚夫帮的壮汉拦住去路。
沐仙儿环视全场，声音清亮："诸位都看到了，谁才是真正的恶人。今日我沐仙儿在此宣布，沐家将与各帮派合作，重建公平商道，绝不允许欺行霸市之事再发生！"
商人们纷纷鼓掌叫好。这场大典，彻底扭转了局势。
当夜，沐家别院张灯结彩，庆祝这场胜利。沐仙儿却独自站在后花园的露台上，望着满天星斗出神。
"沐小姐不去赴宴？"江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沐仙儿回头微笑："太吵了。你呢？今天你可是主角。"
江明远走到她身旁，也望向星空："十年冤屈得雪，反倒有些不真实。"
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格外分明，那道疤痕不再显得狰狞，反而成了坚毅的象征。沐仙儿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触那道疤痕："还疼吗？"
江明远握住她的手腕："早就不疼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沐仙儿，谢谢你。没有你，我永远无法为父亲洗刷冤屈。"
沐仙儿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江沐两家本就是一体。"
"不只是为了江家。"江明远声音低沉，"谢谢你...让我重新有了家。"
这句话击中了沐仙儿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轻轻靠入江明远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江明远，"她轻声问，"现在能告诉我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江明远身体微微一僵，随后慢慢放松："那夜我正随师父在山中习武，突然接到家书说父亲病重。我连夜赶回，却见家中火光冲天..."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沐仙儿紧紧握住他的手。
"父亲浑身是血，将铜钱塞给我，让我去找沐叔叔...我刚逃出后门，就被一个蒙面人追上..."他下意识摸了摸疤痕，"这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幸好师父及时赶到..."
沐仙儿心疼地抱住他："别说了，都过去了。"
"不，我要说。"江明远深吸一口气，"这十年来，我隐姓埋名，四处学艺，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我本以为这辈子注定孤独，直到..."
他捧起沐仙儿的脸，眼中满是柔情："直到遇见你。”
沐仙儿眼眶湿润。这个曾经玩世不恭的玉面小公子，此刻卸下所有伪装，展现出最脆弱也最真实的一面。
"江明远，你不再是一个人了。"她踮起脚尖，在他疤痕上轻轻一吻，"从今往后，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的路就是我的路。"
江明远眼中闪过震惊，随即化为无尽的柔情。他低头，轻轻覆上她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胜过千言万语。
正当两人沉醉在这美好时刻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小姐！不好了！"苏掌柜慌张地跑来，"京城来了位户部侍郎，说要见您和江公子！”
沐仙儿与江明远对视一眼，同时皱起眉头。朝廷官员此时到访，绝非巧合。
"知道了。"沐仙儿整理了下衣衫，又恢复了那个精明干练的沐家千金模样，"我们这就去。"
走向前厅的路上，江明远低声道："小心，来者不善。"
沐仙儿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我有预感，铜爷背后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前厅灯火通明，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见两人进来，他放下茶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沐小姐，江公子，久仰大名。本官奉旨彻查江南商税一案，有些问题...想请教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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