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钥与囚笼
运河舟中·沐仙儿线
晨雾笼罩着运河，一艘不起眼的货船缓缓北行。沐仙儿站在船尾，望着两岸飞速后退的芦苇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衣内的铜钱。
三天了，自从与江明远分别后，每一刻都像一年那么漫长。夜里那个噩梦仍历历在目——江明远满身是血，被铁链锁在黑暗的地牢中...
"又做那个梦了？"
紫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股草药的清香。她递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喝了吧，能驱寒安神。"
沐仙儿接过碗，温热传递到冰凉的指尖："谢谢。紫鸢姐，你说...梦会不会是某种预兆？"
紫鸢靠在船舷上，紫色劲装衬得她英姿飒爽："七巧阁古籍记载，血脉相连之人有时会有感应，尤其是..."她突然住口，像是说漏了嘴。
"尤其是什么？"沐仙儿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异常。
晨风吹散雾气，阳光照在紫鸢眉间的朱砂痣上，映出一丝犹豫。她最终叹了口气："尤其是当一方生命垂危时。"
碗从沐仙儿手中滑落，在甲板上摔得粉碎。
紫鸢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别慌！江明远机敏过人，没那么容易出事。而且..."她压低声音，"我昨天收到飞鸽传书，七巧阁已经有人混入押解队伍。"
这个消息稍稍安抚了沐仙儿紧绷的神经。她蹲下身收拾碎片，借机平复呼吸："紫鸢姐，程颐说我的血是激活龙气的关键...这是什么意思？"
紫鸢的表情瞬间凝重。她环顾四周，确认船夫在船头忙碌，才低声道："这是通宝会最高机密。传说龙气装置核心有一块'血晶石'，只有特定血脉的鲜血才能唤醒它。"
"特定血脉？"
"玄机子血脉与皇室血脉的结合。"紫鸢直视沐仙儿的眼睛，"也就是你和六皇子这样的混血。"
沐仙儿胃部一阵绞痛，仿佛有人在那里打了个死结。她突然理解为何六皇子对她如此执着——她不仅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更是启动龙气不可或缺的"钥匙"！
"所以他要抓我，不是为了铜钱，而是为了...我的血？"沐仙儿声音发颤。
紫鸢沉重地点头："一滴就够。但取血过程极其痛苦，据说被取血者九死一生。"
这个残酷的真相让沐仙儿眼前发黑。她扶住船舷才没有跌倒，指甲深深掐入木质的栏杆中。
"我不会让他得逞。"她咬牙道，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决绝，"如果必要，我会亲手毁掉这些铜钱！"
紫鸢正要回应，船头突然传来船夫的惊呼："前方有检查站！官兵封河了！"
两人立刻警觉起来。紫鸢拉着沐仙儿躲入货舱，从缝隙中观察前方——约半里外的河面上横着数条官船，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逐一搜查过往船只。
"是六皇子的人。"紫鸢眯起眼睛，"看旗号是杭州守备军，他们不该出现在这运河段。"
沐仙儿迅速分析局势："我们得弃船。但现在是白天，两岸一览无余..."
"水下。"紫鸢果断决定，"货舱里有潜水的芦苇管。我们等船被查时从水下溜走，顺流而下，到芦苇密集处再上岸。"
她飞快地从暗格中取出两根细长的空心芦苇和一条绳索："把铜钱和密信用油纸包好系在腰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
沐仙儿照做，心跳如擂鼓。就在她们准备行动时，船身突然剧烈一震，接着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喝令声。
"搜查逃犯！所有人到甲板集合！"
紫鸢示意沐仙儿噤声，轻手轻脚地挪到货舱另一侧，从暗门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沐仙儿紧跟其后，透过缝隙看到几名身着官服但气质阴鸷的男子正在盘问船夫。
"不是普通官兵。"紫鸢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是'血滴子'，六皇子的秘密杀手。"
沐仙儿倒吸一口凉气。血滴子的大名她听过——专门为皇室处理见不得光的事务，出手从不留活口。
"找两个女子，一紫衣一素衣。"为首的血滴子冷声道，"见过吗？"
船夫战战兢兢地摇头。血滴子首领冷笑一声，突然拔刀抵住船夫喉咙："撒谎！这艘船是七巧阁的，当我们不知道？"
情况危急，紫鸢当机立断，从袖中滑出三枚银针。她对沐仙儿比了个"准备行动"的手势，然后猛地踢开暗门，银针破空而出！
三名血滴子应声倒地，喉间各插一枚银针。但更多的敌人从船舷翻上来，足有七八个。
"跳！"紫鸢拽着沐仙儿冲向船尾。
箭矢呼啸而来，紫鸢挥动长鞭格挡，但仍有几支漏网之鱼。一支箭擦过沐仙儿手臂，带出一线血珠。她咬牙忍住痛呼，跟着紫鸢跃入河中。
冰凉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沐仙儿拼命蹬水下潜，用芦苇管维持呼吸。上方传来扑通扑通的入水声——血滴子也跳下来了！
紫鸢在水下灵活如鱼，拉着沐仙儿顺流潜行。但追兵显然也精通水性，距离在不断缩短。沐仙儿的肺部开始灼烧，手臂的伤口在河水中阵阵刺痛。
就在她快要憋不住气时，腰间突然传来异样的温热——铜钱在发烫！紧接着，一股奇异的震动通过水流传来，追兵们的武器突然失控，在水中胡乱旋转，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着。
血滴子们惊慌失措，有的甚至被自己的兵器所伤。沐仙儿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铜钱在水下也能产生共鸣，而且效果更强！
紫鸢也注意到异常，眼中闪过惊喜。她趁机拉着沐仙儿加速游向一片茂密的芦苇荡。两人终于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
"铜钱...救了我们..."沐仙儿喘息着说。
紫鸢点头："金属共鸣在水中的传导更直接。快，趁他们还没追来，我们上岸！"
两人艰难地爬上岸边泥滩，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沐仙儿的手臂伤口被河水泡得发白，但已不再流血。
"得找个地方烘干衣服，否则会生病。"紫鸢拧着衣角的水，"我记得这附近有个渔村..."
话音未落，芦苇丛中突然传来沙沙声。紫鸢瞬间挡在沐仙儿身前，长鞭在手。
"谁？"
芦苇分开，走出三个灰衣人——正是之前见过的影阁成员，为首的是那个疤面男子铁无双。
"又见面了，紫鸢阁主。"铁无双的声音依旧冷硬，"看来你们需要帮助。"
紫鸢并未放松警惕："你们跟踪我们？"
铁无双摇头："影阁监视所有通往京城的水陆要道。六皇子这次出动血滴子，说明他急了。"他看向沐仙儿，"沐小姐，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沐仙儿下意识捂住手臂："不碍事。铁阁主，你们为何一再相助？"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铁无双的疤痕上，显得那道伤更加狰狞。他沉默片刻，道："因为龙气一旦激活，首先遭殃的是运河两岸的百姓。三十年前的小规模试验就曾引发洪水，淹没了七个村庄。"
这个从未听过的内幕让沐仙儿震惊。紫鸢也露出讶异之色："祖父从未提起过..."
"玄机子大师为此自责终生。"铁无双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创立影阁的初衷，就是永远封印龙气。"
远处传来追兵的呼喝声，铁无双立刻示意手下警戒："没时间多说了。影阁在五里外的山中有个隐蔽处，可以暂时休整。"
紫鸢与沐仙儿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下情况危急，似乎别无选择。
"带路吧。"紫鸢最终决定，"但若你们有任何不利于沐小姐的举动..."
铁无双竟微微勾了下嘴角："七巧阁的'追魂针'，我年轻时领教过，不想再试第二次。"
一行人悄然隐入芦苇荡，向着远方的群山行进。沐仙儿回头望了一眼运河，心中默念：江明远，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官道囚车·江明远线
囚车在崎岖的官道上颠簸前行，江明远双手被铁链锁住，脖子上套着沉重的木枷。连日的曝晒让他嘴唇干裂，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剑。
程颐骑着马跟在囚车旁，不时投来阴冷的目光："江公子，这滋味如何？当年你父亲也是这般被押往京城的。"
江明远冷笑："程大人记性不好。家父是战死的，宁死不降。"
"是吗？"程颐俯身，压低声音，"那你可知道，他死前受了多少酷刑？铁钩穿肋，烙铁烫眼..."
江明远猛地挣动锁链，木枷重重撞在囚笼上。程颐大笑着策马前行，去队伍前方巡视了。
平息怒火后，江明远仔细观察着押解队伍：二十名精锐禁军，四名血滴子杀手，加上程颐本人——硬闯等于送死。他必须等待时机。
胸前的玉佩贴着皮肤，传来微微的温热。这感觉与昨晚相同，江明远不禁担心沐仙儿是否遇到了危险。他轻轻摩挲玉佩，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思念与力量。
正午时分，队伍在一处驿站停下休整。江明远被拖下囚车，锁在马棚的柱子上。一名狱卒端来一碗浑浊的水和半个硬如石头的馍。
"吃吧，别饿死了。"狱卒粗声粗气地说，却在弯腰时极轻地加了句，"七巧花开。"
江明远心头一震——这是紫鸢说过的联络暗号！他不动声色地接过碗，借着喝水掩护低声道："月照西楼。"
狱卒几不可察地点头，假装粗暴地踢了踢水碗："快点吃！"然后大声骂咧咧地走开了。
这个小小的接触让江明远重燃希望。他仔细观察那名狱卒——三十出头，相貌普通，右耳缺了一角，是典型的战场老兵。此人每次经过都会有意无意地瞥他一眼，似乎在等待什么。
午后，队伍继续前行。天空乌云密布，预示着一场大雨将至。江明远注意到那名"狱卒"被安排在囚车附近，而程颐则骑马去了队尾与血滴子交谈。
当队伍行至一处狭窄的山道时，狱卒突然靠近囚车，快速低语："前面是黑水涧，过涧时我会制造混乱。准备好。"
江明远微不可见地点头，同时悄悄活动着手腕——这几日他一直在暗中尝试脱臼技巧，现在右手已经能从镣铐中稍稍滑出。
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山路变得泥泞难行，队伍速度明显减慢。当领头的禁军喊出"黑水涧到了"时，江明远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黑水涧是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桥，横跨在湍急的河流上。狱卒故意走在囚车旁，在经过桥中央时，他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撞向囚车！
这一撞看似意外，实则精准无比。囚车一侧的轮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接着轰然断裂！囚车倾斜，江明远趁机全力一挣，右手终于从镣铐中脱出！
"囚车要掉下去了！"有人大喊。
混乱中，狱卒假装去扶囚车，实则将一把小钥匙塞入江明远手中。江明远迅速解开脚镣，在囚车即将坠桥的刹那，纵身跃入河中！
"犯人逃了！放箭！"
箭矢如雨点般射入水中，但湍急的河流很快将江明远冲向下游。他憋着气，任凭水流裹挟着自己前进，直到肺部几乎爆炸才浮出水面换气。
雷雨交加中，他看到岸边火把如长龙般移动——追兵没有放弃！江明远奋力游向对岸，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漩涡卷入河底！
就在他即将窒息时，腰间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那枚铜钱在发烫！紧接着，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周围的水流突然变得温顺，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抚平，将他轻轻托向水面。
江明远浮出水面，大口喘息。铜钱的震动仍在继续，而且越发强烈。他猛然想起沐仙儿说过铜钱共鸣的事——难道它在水中效果更强？
这个念头刚起，岸上就传来一阵惊呼。透过雨幕，江明远看到追兵们的武器纷纷脱手，像被磁石吸引般飞向河中！
"妖术！有妖术！"禁军们惊恐后退。
江明远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借着混乱爬上岸，钻进茂密的灌木丛。但没跑多远，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约莫六七岁，正站在湍急的支流边哭泣。
"爹爹...爹爹掉水里了..."小女孩看到江明远，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他的衣角。
江明远回头看了一眼追兵的火把，又看了看河中挣扎的人影，一咬牙跳入支流。他奋力游向溺水者，在铜钱共鸣的帮助下，很快将人救上岸。
"恩公！"被救的渔夫跪地叩谢，却在抬头时愣住了，"你...你是..."
江明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囚衣有多显眼。他苦笑着扶起渔夫："快带孩子离开，后面有追兵。"
渔夫犹豫片刻，突然下定决心："恩公跟我来！我知道一条隐蔽的山路！"
就在这时，一支暗箭破空而来，正中江明远肩膀！他闷哼一声，看到远处的树丛中闪过血滴子的黑衣。
"走！"他推了渔夫一把，自己则转身迎敌。
血滴子共有三人，呈扇形包围过来。江明远手无寸铁，又负箭伤，形势危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三道灰影从天而降，精准地击落了血滴子手中的兵器！
"影阁办事，闲人退避。"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铁无双带着两名手下如鬼魅般出现，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血滴子。
江明远警惕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影阁？"
铁无双打量着他："玉面小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这种情况下还能救人。"他做了个手势，"跟我们走，沐小姐在等你。"
"沐仙儿？她安全吗？"江明远急切地问。
铁无双点头："暂时安全。但六皇子已经封锁了所有通往京城的路，我们必须另辟蹊径。"
渔夫抱着孩子，战战兢兢地插话："恩公...小的知道一条采药人的秘密小路，可以绕过官道..."
铁无双与江明远交换了一个眼神。江明远点头："多谢老丈。还请带路。"
一行人悄然隐入雨夜的山林。江明远肩上的箭伤阵阵作痛，但心中的希望之火却越烧越旺——沐仙儿还活着，他们很快就能重逢！
山路蜿蜒向上，雨势渐小。铁无双突然开口："江公子，你可知为何铜钱在水中共鸣更强烈？"
江明远摇头："只知是玄机子设计的机关。"
"水是导体，能放大铜钱间的共振。"铁无双解释道，"七枚铜钱齐聚时若置于水中，甚至能短暂控制龙气的力量。"
这个信息让江明远心头一震："所以六皇子需要铜钱，也需要沐仙儿的血..."
"不错。血晶石遇水则活，遇血则醒。"铁无双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沉重，"我们必须赶在六皇子之前抵达京城，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江明远明白后果有多严重。他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在心中呼唤：仙儿，坚持住，我来了...
双线交汇
同一轮残月下，相隔百里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仰望夜空。
沐仙儿在影阁隐蔽处的石窗前，轻抚铜钱祈祷江明远平安。
江明远在崎岖的山路上，紧握玉佩思念沐仙儿。
命运的齿轮继续转动，京城已遥遥在望。而那里，一场关乎王朝命运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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