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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雨霖铃·夜窃禁中书

簪魂引,相思烬

第四章 雨霖铃·夜窃禁中书

段落一(起)

子时的更鼓刚过,沈清歌就听见窗棂传来三声轻叩。她屏住呼吸推开一条缝隙,冰凉的雨丝立刻钻了进来。

"小姐..."芸儿强撑着从病榻上爬起,臀部的伤让她每走一步都疼得抽气,"蔡府的人还在墙外守着。"

沈清歌将陆明远的字条贴在胸口,那上面的墨迹已经被她的泪水晕开。她摸出枕下的羊脂玉簪,红豆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我得去见他最后一面。"

芸儿抓住她的手腕:"可那些家丁..."

"走后园角门。"沈清歌已经换上芸儿的素色衣裙,"你替我躺在床上,若有人来查,就说我染了风寒早早睡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十六年的闺房——绣了一半的嫁衣还挂在屏风上,蔡家送来的金丝凤冠在案几上闪着冷光。

雨越下越大。沈清歌赤脚踏过泥泞的小径,冰凉的雨水浸透了单薄的中衣。角门处的锁果然已经被撬开,她刚推开门,一只温暖的手就将她拉入伞下。

"清歌。"陆明远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却将伞严严实实罩在她头顶。

沈清歌仰起脸,发现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嘴角还有未愈的淤青。"他们打你了?"她颤抖着抚上他的伤处。

陆明远摇摇头,脱下外袍裹住她:"跟我来。"

他们穿过几条幽暗的巷子,最后停在一座小院前。门楣上"听雨轩"三个字已经被岁月磨得模糊——这是陆明远在汴京赁的住处。

段落二(承)

屋内陈设简陋却整洁。陆明远点燃一盏油灯,暖黄的光晕中,沈清歌看见墙上挂满了字画,案几上堆着厚厚的书稿。

"先换下湿衣。"他递来一套素色衣裙,"是家母生前留下的,可能不太合身..."

沈清歌换上干燥的衣裙,闻到衣领上淡淡的沉水香。这是她第一次穿别人的衣服,却莫名觉得熟悉。

"你饿不饿?"陆明远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只有这个了。"

沈清歌小口啜饮着,突然发现他书案上摊开的正是《西厢记》的手抄本,旁边还放着她的那首"金明池水锁春寒"。

"你抄下来了?"

陆明远耳根微红:"那日诗会后...我向学正讨来的。"他犹豫片刻,从箱底取出一卷绢布,"这是我续写的。"

沈清歌展开一看,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金明池水锁春寒,独倚危栏思渺然。柳絮沾衣似雪时,离人泪尽雁书残。三生石上精魂在,一片冰心玉壶间。若问相思何所似,一池春水一帘风。"

她指尖发颤——这后四句完美接续了她的诗,尤其是"三生石"的典故,竟与她梦中见过的石碑呼应。

"我总觉得..."陆明远声音很轻,"我们前世就相识。"

窗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照亮他认真的眉眼。沈清歌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那张写着奇怪符号的花笺:"你见过这个吗?"

陆明远瞳孔骤缩:"这是...七星连珠图?"他快步走到书案前,抽出一本泛黄的《天象志》,"你看这里——七曜同宫,三生轮回之象。"

书页上的星图与花笺上的符号一模一样。沈清歌心跳如鼓:"我从未读过这本书,却在梦中见过这图案。"

两人相顾无言,只有雨声敲打窗棂。陆明远突然握住她的手:"清歌,跟我离开汴京吧。我有同窗在杭州府学任职,我们可以..."

"私奔?"沈清歌苦笑,"蔡家爪牙遍布天下,我们能逃到哪里?更何况..."她摸到袖中硬物,是那支玉簪,"我不能连累芸儿,连累沈家满门。"

陆明远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捧起她的指尖:"那就给我一夜。今夜我们不做沈家女和太学生,只是清歌与明远。"

段落三(转)

油灯渐暗,陆明远添了三次灯油。他们并肩坐在书案前,共读那本《西厢记》,就像两个最寻常的书院学子。

"张生初见崔莺莺这段..."陆明远指着其中一页,"似曾相识燕归来',我每次读都觉得胸口发烫。"

沈清歌轻声接道:"小园香径独徘徊。"她突然抬头,"我第一次见你时,也有这种感觉。"

屋外雨声渐急,一道闪电劈过,瞬间照亮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金明池畔,柳絮纷飞,一个少女躲在假山后读书的背影。

"这是..."沈清歌呼吸一滞。

陆明远有些窘迫:"那日回来后凭记忆画的。"他指向画角题词,"还题了半阙《蝶恋花》。"

沈清歌凑近看那蝇头小楷:"金明池畔初相遇,柳絮沾衣,似雪还似雾。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她突然泪如雨下。这分明是东坡词改编,却道尽了她心中那种莫名的惆怅。更奇怪的是,当她看到"纵使相逢应不识"这句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白发苍苍的自己与同样年迈的陆明远在雪地中擦肩而过...

"怎么了?"陆明远慌忙为她拭泪。

沈清歌抓住他的手:"我做过一个梦...我们老了,在雪地里..."

陆明远脸色骤变:"你也梦见了?"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我出生时就握在手中的,背面刻着..."

沈清歌翻过玉佩,只见背面刻着两个小字:清歌。

"我娘说,我从小就会在梦中喊这个名字。"陆明远声音哽咽,"直到那日在金明池畔听见芸儿唤你..."

沈清歌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中。两颗心脏隔着单薄的衣料疯狂跳动,仿佛要弥补前世错过的所有时光。

段落四(合)

五更鼓响时,雨停了。沈清歌从浅眠中惊醒,发现自己靠在陆明远肩头,身上盖着他的外袍。

"天快亮了。"陆明远轻抚她的发丝,"我送你回去。"

沈清歌突然抓住他的衣襟:"明远,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她深吸一口气,"蔡家送来的嫁衣...我在上面绣了咒纹。"

陆明远倒吸一口冷气:"你懂厌胜之术?"

"小时候跟祖母学的。"沈清歌苦笑,"她在宫里做过绣娘,说这是女子唯一的武器。"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这是剩下的符线,若我..."

陆明远猛地将她搂紧:"不会的!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三日后蔡家迎亲时,花轿会经过汴河浮桥,那里有我的同窗接应。"

沈清歌仰头看他坚毅的侧脸,突然想起什么:"那首《蝶恋花》...你只写了上半阙。"

陆明远取来笔墨,在画上续写道:"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下,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最后一笔还未干透,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陆明远脸色大变,迅速吹灭油灯。透过窗缝,他们看见一队官兵举着火把挨家挨户搜查。

"是蔡府的人!"陆明远将沈清歌推到后窗,"从这儿出去,沿着小巷直走到尽头就是沈府后墙。"

沈清歌死死攥住他的衣袖:"一起走!"

"我会拖累你。"陆明远将一个荷包塞进她手中,"这里面有路引和盘缠,三日后汴河浮桥,不见不散。"

官兵已经开始砸隔壁的门。陆明远突然捧住她的脸,在唇上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弄丢你。"

沈清歌翻出窗外时,听见前门被撞开的巨响。她咬破手指,在窗棂上画下一个血符——那是祖母说能保平安的七星咒。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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