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火锅香气似乎还萦绕在衣物上,两人走在江边步道上。
江玲雪双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满足地呼出一小团白气,脸颊因为辣锅和微醺般的幸福感依旧泛着红润。
她侧头看夏江,他高大的身影走在她身侧,深灰色围巾衬得下颌线愈发清晰,路灯的光线柔和了他眉宇间的棱角,只剩一种沉静让她心安的气息。
“吃饱了吗?”她问,声音带着饭后特有的慵懒和满足。
“嗯,很饱。”夏江嘴角噙着笑,瞥了她一眼,“托你的福,差点扶墙出来。”
江玲雪得意地皱了皱鼻子,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眉头又微微蹙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忧心:“对了,你晚上……睡哪?”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目光在他脸上逡巡。
夏江脚步未停,眼底却掠过一丝促狭的光芒。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她,微微俯身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里故意掺了点儿暧昧的试探:“要不?去你家睡?”他唇角的笑意带着明显的玩味。
江玲雪显然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瞬间像只受惊的兔子,眼睛瞪得溜圆,两颊“唰”地飞起更深的红晕,连耳根都热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反应过来后,抬手作势要捶他,声音又羞又恼,带着嗔怪的颤音:“你不怕被我爸拿擀面杖追杀十条街、打断腿丢出来了。”
她反应如此夸张又真实,夏江终于绷不住低低笑出声来,胸腔震动,笑声混在夜风里,听起来格外愉悦。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么严重?阿姨看起来挺温柔的啊。”显然,他自动忽略了那个更“危险”的对象。
“我爸?温柔?”江玲雪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冲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在我爸眼里,想接近他闺女的‘臭小子’,一律先打断腿再审问立场!你这大半夜上门要住下的……啧啧,‘犯罪情节’相当严重!”她虽然故意说得凶巴巴,但眼底的笑意泄露了她此刻的轻松,知道夏江是在逗她。
“好了好了,”夏江见好就收,怕真把人惹急了。他伸出带着暖意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红扑扑还气鼓鼓的脸颊,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怕明天真要拄拐回去。我定了酒店,就在市区,离这儿不远。”
江玲雪这才松了口气,但看他捏自己脸,又觉得被占了便宜,嘟着嘴拍开他的手,心里却像是放下了一块小石头,又有点说不清的、被刻意压下的小小遗憾一闪而过。“哼,算你还有点理智。”
两人重新并肩走着,冬夜的凉意很快被彼此的体温驱散。江玲雪心情雀跃,脚下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像是踩着一颗颗小星星。
她轻轻撞了下夏江的肩膀:“哎,那我们现在去哪玩?”她仰着脸看他,路灯的光落在她清澈的眼底,闪闪发亮,像盛满了无数期待的小星星,“才5点多呢,总不能……直接去你酒店吧?”她后面一句说得有些快,带着点揶揄又把话题引了回来。
夏江失笑,顺手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拢到耳后。
她的心思他怎会不明白,那眼里盛满的雀跃和依赖几乎要满溢出来。
“你想去哪?”他问,目光柔和地笼罩着她,完全是一副“今晚听你指挥”的姿态。
江玲雪的眼睛亮得出奇,她用力摇头,几缕碎发又被摇到了额前,声音轻快而坚决:“去哪都行……”她停顿了一下,侧身抱住他的手臂,带着点撒娇的力度,将脸微微靠在他肩上,声音放得很轻很软,“只要和你一起。”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比最热烈的表白还让夏江心悸。
他收紧手臂,让她更贴近自己。
“那……”夏江侧头,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角,“我们先去看个电影?我知道附近商城有家不错的影院,这个点应该正好有场次。”
他选择了一个最稳妥也最能让人慢下来的方式,让这份过于浓烈的幸福感稍微沉淀一下。
“好!”江玲雪立刻应道,没有丝毫犹豫。和他窝在黑暗的电影院共享爆米花,肩并着肩,想想就很棒。
两人很快打车到了附近的商城。电影院灯火通明,周末晚上人格外多。
夏江让她在休息区等着,自己去买了票,捧回一大桶热腾腾的奶油爆米花和两杯热饮。
江玲雪看着他举着东西穿过人群向自己走来,心满意足地接过爆米花桶,笑得眉眼弯弯。
是一部轻松的动画喜剧片,情节简单温馨。
黑暗中,夏江修长的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保护圈。
电影散场,接近9点,人群涌出影院,江玲雪还沉浸在动画的萌点里,兴致高昂。
“时间还早呢!”她拉着夏江的手,意犹未尽。商城里的电玩城五光十色的招牌吸引了她,“诶!夏江夏江!我们去那边玩好不好?就玩一小会儿!”
她指着电玩城的方向,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眼神亮晶晶的满是请求。
夏江看看时间,虽然不早了,但实在不忍心拒绝她此刻的热情。反正酒店就在附近,晚点也无妨。他宠溺地点点头:“好,玩一会儿。”
电玩城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炫目的灯光瞬间将两人包裹。江玲雪像是解除了某种封印,拉着夏江在各个机器前流连。
“这个!赛车!”她率先冲进赛车驾驶座,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夏江。结果两人技术半斤八两,全程笑料百出,在屏幕上撞得七荤八素。
江玲雪开得横冲直撞,尖叫连连,最后成绩垫底却笑得最大声。
接着是投篮机。夏江身高臂长,颇有优势,但江玲雪灵活得像只小兔子,动作麻利地抢球、跳跃、投篮,在最后一秒竟然以微弱的分数险胜了他。
她开心得原地蹦了起来,得意洋洋地冲他做了个胜利手势。夏江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只觉得比赢了什么大奖都开心。
最后,江玲雪停在了一排娃娃机前,目光锁定了一只雪白滚圆、系着粉色丝带的羊毛毡兔子玩偶。
“哇!这个好可爱!”她拉着夏江的袖子,声音里满是渴望,“夏江夏江!帮我夹这个好不好?我每次都夹不到!”她仰着头,满脸都是信任和依赖,仿佛他是什么抓娃娃大神。
夏江看着那只造型可爱的兔子,再看看她期待的眼神,心中失笑。
他其实不太擅长这个,但此刻哪里能拒绝,他认命地去换了游戏币,站到机器前。
第一次,爪子软绵绵地碰到了兔子,没抓住,第二次,抓起来了,江玲雪激动地低呼,结果在半空晃了两下又掉了。
“哎呀……”她懊恼地扁扁嘴。
夏江没气馁,专注地调整角度。第三次,他屏住呼吸,看准时机按下按钮。
爪子落下,稳稳地扣住了兔子的身体,然后缓缓上升!这一次,爪子没有松动,稳稳当当地将那只雪白的兔子运送到了出口。
“哇!夹到啦!!!”江玲雪几乎是尖叫着扑了上去,蹲下从出口里一把捞出兔子,紧紧抱在怀里。
她站起身,兴奋地蹦跳着,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星辰:“夏江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她抱着兔子,激动地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夜更深了,电玩城的喧嚣也渐渐平息。
当江玲雪心满意足地抱着那只新得的宝贝兔子走出电玩城。
商场的灯光有些已经熄灭,只剩下空旷过道里的零星光芒。兴奋劲过去,一丝疲倦悄然爬上她的眼角。
夏江一手拎着她的小背包,另一只手非常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她的手指有点凉,被他温暖干燥的手掌完全包裹住。
“累了吧?”他低声问,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温柔。
江玲雪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抱着毛茸茸的兔子往他身上靠了靠,诚实地点点头:“嗯…有一点。”但随即又扬起笑容,“不过好开心!”
他们走出商城大门,冬夜更深露重的凉意立刻扑面而来。江玲雪缩了缩脖子,抱紧了怀里的兔子取暖。
“冷了?”夏江注意到她的动作,微微蹙眉,松开她的手,利落地解下自己那条深灰色的羊毛围巾。
还不等江玲雪反应,他就已经动作轻柔又仔细地将围巾绕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一圈,两圈,把兔子和她的下巴都一起包裹住,只露出一双带着水汽和笑意的眼睛。
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以及独属于他的、清爽又沉静的气息。这气息瞬间驱散了江面的寒意,也像一股暖流,直直淌进江玲雪心底。
她看着他专注为自己系围巾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影子,心口的位置被填得满满的、胀胀的,连鼻尖都有些发酸。
“谢谢…”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把脸埋进柔软温暖的围巾里。
“酒店就在前面不远,走两步就到了。”夏江重新牵起她带着手套的手,领着她走下台阶,“冷不冷?我帮你叫车。”
“不用不用!走走挺好,消化一下那个超大的毛肚!”江玲雪在他身边蹦跶了一下,围巾的尾巴在她身后轻轻晃动。
被他这样仔细呵护着,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她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云端。
很快到了酒店门口。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门,映照着空旷的旋转门。
“到了。”夏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喜悦的气氛里,突然混入一丝即将到来的、真实的分别感。
江玲雪刚才的雀跃收敛了一些,抱着兔子的手指紧了紧,仰起脸看他,路灯的光映在她眼底,带着一丝依依不舍:“嗯…到了。”
明明才刚见面几个小时,想到马上就要分开,各自进入一扇门后的不同空间,心里就泛起细细密密的酸涩和不满足。
夏江看着她瞬间低落下去的情绪,心头也是一软。
他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蹭过她被风吹得有些冰凉的脸颊。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慰和珍惜。
“傻瓜,又不是现在就走了。”他声音低沉温柔,“明天还能见呢。”
是啊!明天还能见!江玲雪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对啊,他不是马上要离开!这个认知让她心中的酸涩迅速褪去,重新被期待填满。
“那…”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黏人,“你赶紧上去休息吧!都折腾一天了,肯定累坏了。”虽然很想再多待一会儿,但理智告诉她,他需要休息了。
“我看着你上车。”夏江坚持。他伸手,替她拦下一辆刚好路过的空出租车,拉开车门,手臂自然地护在她头顶。
江玲雪抱着兔子坐进去,车窗降下来。她再次把脸凑近窗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带着满满的眷恋和不舍。
“那……明天早上我给你打电话?我知道这边一家老字号茶楼,早茶特别棒!我们去吃虾饺和流沙包!”
“好。”夏江弯下腰,手搭在车窗上,看着她被围巾包裹得只露出大半张脸、格外惹人怜爱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化也化不开,“快回去吧,外面冷。”
“嗯!你也快上去!”江玲雪用力点头,“到了房间给我发个信息!呃…那个……”她像是想起什么,声音突然小了下去,脸颊在深灰色围巾和车内光影的掩映下,又悄然飞起两朵红云,带着点难以启齿的羞赧,“那个…围巾…”
夏江目光落在她颈间那条柔软的灰色羊毛上,心念微动,却故意道:“戴着吧,回去路上挡风,明天再还我。”
“哦…好。”江玲雪心里甜滋滋的,像是捧着糖罐子的小熊。她喜欢这条带着他气息的围巾。“那…晚安!夏江!”她弯起眼睛,给了车外的人一个大大的带着羞涩却无比明媚的笑容。
“晚安。”夏江的回应同样轻柔。他目送着出租车启动,渐渐汇入稀疏的车流,直到那点暖黄色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