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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鹅扑棱露馅

青梧墨砚

那鞋印鞋头翘如飞檐,是沧州富家女子常穿的“凤头履”样式,鞋跟沾着特殊的蓝泥——只有城东芦苇荡深处才有这种泥。沈清梧用指尖刮下一点泥,凑近闻见淡淡鱼腥味。谢云峥忽然拽她躲进假山石缝,只见荷塘边闪过个黑影,裙摆扫过荷叶,惊起一串水珠。

“是府里的洗衣妇?”沈清梧低语。谢云峥摇头,指了指黑影腰间晃荡的钥匙串——共有九把铜钥匙,形制各异,正是转运使府管库房的标志。

两人从狗洞爬出,绕到府外后街。更夫老周头的草屋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他打盹的身影。沈清梧敲了敲柴门,门“吱呀”开道缝,老周头探出半个身子,头戴旧毡帽,穿件露棉絮的黑袍,手里攥着梆子:“姑娘半夜敲门,不怕冲撞了鬼神?”

屋里点着盏豆油灯,光线昏暗。墙角堆着些破草鞋,桌上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里面剩着半碗野菜粥。老周头往灶里添了把柴,火星溅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脚上:“找我这穷更夫做什么?”

沈清梧拿出那半片染血帕子:“老丈可认得这帕子?”

老周头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手一抖,梆子掉在地上:“这……这是月娘绣的!她出事前三天,来找过我,说……说要是她没回来,就把这个交给……”他突然咳嗽起来,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只绣了一半的凤头履,鞋面上染着暗红血迹,正是芦苇荡泥地上的那种蓝泥。

“她还说什么了?”沈清梧追问。

老周头指着屋外:“她说去芦苇荡‘取个东西’,让我三更去码头等……”他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马蹄声,福安的肥脸出现在窗纸上,手里举着灯笼:“老周头!看见个穿青衣服的女人没有?”

老周头慌忙将绣鞋塞进灶膛:“没……没看见!我正打盹呢!”

沈清梧趁机将帕子塞回怀里,瞥见老周头床头挂着串鱼干,其中一条鱼干眼睛处镶着颗碎钻——那是只有富商女眷首饰上才有的装饰。

天刚蒙蒙亮,沈清梧混进鱼市街。卖鱼的张屠户正剁着鱼头,案板上的血水流进木槽,槽边趴着只肥鹅,见了她就伸长脖子“嘎嘎”叫。

“去去!”张屠户挥着砍刀,他穿件油乎乎的牛皮围裙,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的刀疤,“姑娘买什么?刚打的刀鱼,新鲜!”

沈清梧没说话,盯着他围裙上的蓝泥——和转运使府假山青苔上的泥一模一样。肥鹅突然扑棱着翅膀,叼走了她腰间挂着的双鱼符(谢云峥昨晚偷偷塞给她的)。

“死鹅!”张屠户骂着去追,围裙口袋里掉出个油纸包,滚到沈清梧脚边。她捡起打开,里面是半枚珍珠,正是那晚在土地庙捡到的东珠碎块。

“你捡什么?!”张屠户眼红了,挥着砍刀冲过来。沈清梧侧身躲过,银针扎向他手腕。张屠户吃痛松手,砍刀“哐当”落地,惊得旁边鱼摊的鲫鱼乱蹦。

周围的渔夫围了上来,有人喊:“张屠户又发疯了!”有人指着他围裙上的蓝泥:“看!他去过芦苇荡!”

张屠户见状想跑,却被赶来的谢云峥一脚绊倒。沈清梧这才发现谢云峥换了身渔夫打扮,戴顶破斗笠,手里拎着串刚钓的鲫鱼,鱼尾还在滴水:“这鱼贩昨晚子时去过转运使府,我亲眼看见他翻墙出来。”

张屠户趴在地上,肥鹅还在他背上啄着双鱼符。沈清梧蹲下身,从他发髻里拽出根银簪——簪头雕着朵残莲,正是李月娘常用的样式。

“说!这簪子哪来的?”她厉声问。

张屠户喘着粗气,忽然咧嘴笑了,缺了颗牙的嘴里漏风:“簪子?月娘临死前插在我背上的!她说要让杀她的人,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铜锣声,州衙的捕快们举着水火棍冲过来,领头的正是那天在巷子里抓人时见过的疤脸都头,他腰间佩刀的鲨鱼皮鞘上,赫然挂着半片红绸——和谢云峥腰间曾经系着的那截,分毫不差。

鱼市上的人吓得四散奔逃,肥鹅“嘎嘎”叫着扑进旁边的鱼筐,撞翻了张屠户藏在筐底的账本——正是沈清梧在土地庙找到的那本,封皮上多了个牙印,显然是被肥鹅啃过。

沈清梧捡起账本,手指触到封皮内侧的暗纹——那是个极小的“谢”字,用针刺在皮料上,早已发黑。她猛地抬头,却见谢云峥不知何时已混在人群里,斗笠下露出半片月白锦袍,正朝她指了指捕快腰间的红绸,随即消失在卖鱼干的摊子后面。

晨雾中的鱼市街弥漫着血腥气,肥鹅还在“嘎嘎”叫着,张屠户被疤脸都头踹倒在地,嘴角溢着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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