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血蛊

苏棠的身体在我怀里沉下去，像片被雨打湿的叶子。我托住她后颈时，指尖触到一片冰凉——那根本不是汗，是血。她袖口不知何时裂了道口子，暗红的血渍正慢慢渗出来，染透月白色的留仙裙。

"青蝉！"我低喝一声，银面暗卫立刻闪到身侧。她蹲下时刀鞘在青砖上擦出火星，面罩后的眼睛扫过苏棠手腕。"不是外伤，"她声音压得极低，"朱砂痣在渗血。"

我猛地抬头。楚明翊正被侍卫簇拥着往后殿退，龙袍袖口还在滴答落着血珠。那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和丹炉炸裂时喷出的烟雾一个颜色。

"带路。"我扯下披风裹住苏棠，青蝉已经无声地滑向侧门。经过谢无咎身边时，老头正抱着断腕嚎叫，我却看见他另一只手悄悄往袖袋里摸——那里头鼓鼓囊囊的，八成藏着解毒丹。

炼丹房的门比想象中矮，得弯腰才能进。硫磺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我喉头发紧。青蝉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线下，青铜丹炉裂开三道缝，青紫烟雾正从裂缝里嘶嘶往外冒。

"先看伤。"我把苏棠平放在药案上，她手腕那颗朱砂痣已经肿成红豆大小，表面亮得能照见人影。案头散落的密信突然被风吹开，朱砂印泥的痕迹在火光下像未干的血。

青蝉突然按住我肩膀。她手指在案面快速敲击——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我顺着她目光看去，药柜最上层有个琉璃罐正在反光。罐子里密密麻麻的黑点，正随着苏棠的呼吸频率蠕动。

"噬心蛊。"我捏碎案上的硫磺块，粉末簌簌落在苏棠袖口。她突然剧烈抽搐，喉咙里挤出幼猫般的呜咽。我掰开她下巴时，看见舌尖已经咬出了血。

暗处突然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嗒声。青蝉的刀刚出鞘三寸，药柜就轰然移开半尺，露出后面黑黝黝的通道。楚明翊的声音从通道深处飘出来，带着回音："沈昭华，你果然会来。"

我拔下金簪抵住苏棠手腕。簪尖刚碰到朱砂痣，整个丹房突然剧烈震动。琉璃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那些黑点落地就涨成指甲盖大小的甲虫，潮水般朝药案涌来。

"别动她！"楚明翊从暗处扑出来时，龙冠早不知掉哪去了。他右腕伤口翻着青紫色的肉，却不管不顾去抓苏棠的手。我簪尖一偏，直接扎进他虎口。

黑血喷溅在苏棠脸上。那些甲虫突然调转方向，疯狂往楚明翊伤口里钻。他疼得跪倒在地，却还死死盯着苏棠："你不知道......谢家女儿的血......"

苏棠突然睁眼。不是平时那种怯生生的眼神，而是狼崽子般的凶光。她染血的左手猛地攥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姐姐......兵符......"

她手腕那颗朱砂痣突然裂开，黑血涌出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泛出金属光泽。我簪尖顺势一挑，带血的铜片应声而出——是半块虎符，边缘还刻着谢氏家纹。

暗处突然传来青蝉的闷哼。我回头时，正看见谢无咎的拐杖从她后背抽出来，杖头沾着血。老头笑得满脸褶子都在抖："沈丫头，你救错人了......"

苏棠的手突然从我腕上滑落。她瞳孔已经散开，嘴角却诡异地翘着，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我摸到她腰间玉坠时，整个人如坠冰窟——那纹路，和虎符缺口严丝合缝。

玉坠在我掌心发烫，虎符缺口处残留的血迹正顺着纹路渗进玉纹。谢无咎的拐杖又举起来了，杖头滴落的血在青砖上砸出暗花。

"叮"的一声，青蝉的短刀擦着我耳廓飞过，钉进老头袖袋三寸深。解毒丹的瓷瓶碎裂声里，我闻到苦杏仁混着铁锈的味道——是见血封喉的毒。

楚明翊突然狂笑起来，甲虫从他伤口钻进去的地方鼓起一串血泡。他抓着苏棠的脚踝往暗门拖，龙袍下摆拖出一道蜿蜒血痕："沈昭华，你猜谢家灭门那晚，这块兵符在谁手里？"

苏棠的身体突然弓起，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嘶吼。她染血的指甲抠进我手臂时，我看清她瞳孔里映出的东西——暗门后整面墙的琉璃罐都在共振，每个罐子里都泡着颗朱砂痣。

青蝉的刀柄重重磕在我后腰。我借着惯性扑向药柜顶层，袖中暗镖扫落一排瓷罐。腐臭液体泼在楚明翊脸上时，他松手的瞬间，我听见苏棠腰间的玉坠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接着！"青蝉把虎符碎片抛过来的角度刁钻得像在练暗器。我接住的刹那，玉坠突然炸开，里头滚出粒血珠，正正落在虎符的谢字上。

整面药柜轰然倒塌，露出后面半幅泛黄的地图。谢无咎的狂笑戛然而止，老头突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不可能...当年明明烧了..."

地图上朱砂画的路线正在渗血，最鲜艳那道直指皇宫地牢。苏棠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挣开我扑向地图，染血的指尖按在某个标记上——那是个用簪花小楷写的"棠"字。

暗门突然落下千斤闸，楚明翊的咆哮隔着铁栅栏传来："拦住他们！地牢里那个才是..."

青蝉的刀已经劈开侧窗。我扛起苏棠跃出时，背后传来琉璃罐接连爆裂的声响。月光下看清她手腕才惊觉，那颗朱砂痣正在愈合，新长出的皮肤下隐约有金属光泽流动。

宫墙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鹧鸪哨——是我们的人。青蝉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死死盯住我握虎符的手："主子，您的手在吸兵符的血。"

掌心的虎符正在发烫，那些血丝般的纹路已经爬到我腕间。苏棠在我肩上轻轻抽搐，呼吸喷在我颈侧的频率，突然和地牢方向传来的铁链声完全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