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囚墙（上）

“这世间有些墙，看不见，却囚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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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的白炽灯在深夜显得格外刺眼。夏冬青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持续三天的头痛。自从那个模糊的身影开始出现在他周围，他就再没睡过一个好觉。

王小亚“冬青！水要撒出来了！”

小亚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低头看见水杯中的水溢了出来，连忙放下水壶

夏冬青“对不起，我...”

王小亚“又被缠上了？这次是什么样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冬青刚要回答，突然浑身一僵——一只青灰色的手从柜台下方缓缓伸出，抓住了他的手腕。那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嵌满黑红色的泥垢。

夏冬青“他来了”

冬青声音发颤。这次他看清了，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头发蓬乱如草，脸上布满烫伤的疤痕，嘴角歪斜，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像受伤的动物般充满恐惧与茫然，却死死盯着冬青，仿佛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家……回”那人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语言，而是一连串含混不清的呜咽。他拽着冬青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似乎想把他拖往某个地方。

夏冬青“放手！请你放开我！”

冬青挣扎途中打翻了收银台旁的糖果架。王小亚吓得后退两步，却看不见冬青眼中的恐怖景象。

玻璃门被猛地推开，风铃剧烈晃动。

沈如竹“定！”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沈如竹站在门口，手指结印，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金光击中那只鬼手。亡魂发出痛苦的嚎叫，却仍不肯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拉扯。

沈如竹皱着眉快步上前，从腰间锦囊取出一张黄符，啪地贴在冬青手腕上方三寸处。亡魂如触电般缩回手，身形开始模糊。

沈如竹“这不是普通游魂，他身上有极重的怨气，而且...”

她突然伸手在虚空中一抓，指尖沾上一点暗红色粉末

沈如竹“砖灰？”

夏冬青“他这几天一直这样，也不说话，只是哭，然后拼命拉我...”

赵吏“因为他是个痴傻的。智力障碍的亡魂，死后也保持生前的状态。他想告诉你什么，但说不出来，我们得帮帮他。”

沈如竹“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他目光在冬青和如竹之间扫过，带着几分醋意说道

赵吏“维护阴阳秩序是我的职责。再说...放任我们小冬青被恶鬼缠身，某些人又要心疼了”

沈如竹“他有没有带你去什么地方？或者给你看什么画面？”

夏冬青“每次他出现，我都能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还有，有次恍惚间看到很多砖块，红色的，像被血染过...”

“砖窑”赵吏和沈如竹异口同声。

赵吏“这事不简单。我查了近期死亡记录，没有上报的砖窑事故”

赵吏转身看着沈如竹。

赵吏“敢不敢和我去查查？”

沈如竹“你知道地点？”

赵吏“会知道的”

王小亚“我我我！我也要去！你们三个去冒险怎么能不带上我”

赵吏“你当是小学生春游啊？那地方怨气腌入味了！给我乖乖看店”

沈如竹也不赞同的看着王小亚

王小亚“哎呀，姐姐~~你最好了！我一个人在店里害怕嘛…有鬼怎么办？求求你啦！而且我可以帮你们打掩护啊，比如假装迷路游客什么的，就带上我吧~我保证听话”

沈如竹“…好吧。但你必须寸步不离跟着我，情况不对立刻跑。”

赵吏见状冷哼了一声也没拒绝

次日黄昏，四人根据木兰查出来的地址，来到城郊一片荒废的工业区。夕阳将残破的厂房染成血色，空气中弥漫着粉尘与焦灼的气息。

冬青指向远处一座被杂草半掩的低矮建筑，烟囱里正冒出淡淡的青烟。

沈如竹“好强的怨气...”

赵吏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随时准备扶住她

赵吏“能确定有多少吗？”

沈如竹“不止一个…很多混乱、麻木、痛到极致的灵魂碎片…不是亡魂，是活人的精神在哭嚎。”

王小亚被现场气氛和沈如竹的话吓得小脸发白，紧抓着沈如竹衣角

王小亚“这也太…太可怕了。”

夏冬青的阴阳眼看到一些片段（佝偻的身影背着沉重的砖坯，无形的鞭子抽下，痛苦尖叫）

夏冬青“…他们…像奴隶一样！”

沈如竹“那边的小屋里有人...被锁着，很虚弱，神智不清，我们赶快过去”

四人趁机绕到砖窑后方，发现一扇隐蔽的铁门。门内传来微弱的啜泣声。沈如竹将手贴在锁上，低声念咒，锁舌咔哒一声弹开。

扑面而来的恶臭让王小亚当场干呕。昏暗的灯光下，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蜷缩在角落，身上满是伤痕和烫疤。他们中大多目光呆滞，有的嘴角歪斜流涎——全是智力障碍者。

夏冬青“天啊...”

赵吏“这不是普通黑砖窑。这些智障人士被系统性地囚禁虐待，完全丧失人身自由。”

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叫，沈如竹迅速关门，在门上画了道隐形的符

沈如竹“能挡一阵。我们得救他们出去。”

王小亚“信号被屏蔽了，那里通风管道！我可以爬出去报警！”

沈如竹打量了下她娇小的身材，点头同意。赵吏托着她爬进管道

赵吏“出去后直接跑，找到有信号的地方就打110，说发现非法拘禁和强迫劳动。”

王小亚的身影消失在管道中后，外面的撞门声越来越剧烈。符咒开始闪烁，沈如竹额头渗出冷汗

夏冬青“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歪着头，费力地吐出两个字“阿...福...”

夏冬青“阿福，你能带我们看看你们工作的地方吗？我们需要证据”

阿福似懂非懂，拉着冬青的手往囚室另一侧的小门走去。沈如竹和赵吏连忙跟上，发现门后是一条通向砖窑内部的狭窄通道。

眼前的景象更加令人窒息——十多个人在高温环境下搬运砖块，动作稍慢就会挨监工的鞭打。角落里堆着几具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其中一具正是纠缠冬青的那个亡魂生前的躯体

赵吏“畜生...这些人比鬼还可怕”

沈如竹在废墟中仔细搜寻是否有遗漏的证据。她发现一个极其隐蔽的、类似账本的铁盒子嵌在扭曲的钢筋后面，伸手去够。

赵吏转头看到沈如竹在危险地带，心又提起来大步跨过去。

赵吏“祖宗！你小心点！”

沈如竹刚够到盒子，脚下松动砖块滑落，身体微晃。赵吏强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稳住

气氛瞬间凝滞， 两人身体紧贴，浓重的烟尘味中，能闻到对方身上独特的气息。沈如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挣脱，而是微微侧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赵吏。她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目光直直撞进他写满紧张和尚未散去的戾气、此刻又慌乱无措的眼中。

沈如竹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低柔

沈如竹“多谢”

赵吏“…呃，不客气…下次别…别莽撞。”

赵吏的喉咙发紧，血液仿佛都冲到了脸上，心跳如擂鼓。想维持酷哥形象却发现声音有点哑，他触电般想收回手，但指尖仿佛黏在她手上一样，缓缓地、极其不舍地松开了腰和她的手。

夏冬青“你俩干什么呢”

两人迅速分开，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又无比暧昧的电流。沈如竹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微扬了一下。赵吏则烦躁地耙了耙头发，转身就走

赵吏“如竹，你带冬青和这些人从后面走。我断后。”

沈如竹“你命令我？”

赵吏“不是命令。是请求。你的能力更适合保护多人，而我更适合处理这种场面。”

沈如竹深深看了赵吏一眼，迅速组织受害者撤离。冬青临走时回头，看见赵吏独自站在通道口，黑色风衣无风自动，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造型古朴的手枪。

枪身泛着幽蓝的光，那是冥界武器才有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