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第七日,孙姝和领到了自己的宫装——一件靛青色粗布衣裙,袖口磨得起了毛边,领口还有前一个主人留下的淡黄汗渍。她蹲在墙角,用牙齿咬断一截线头,把松散的衣带重新缝紧。手指上的冻疮裂了口子,血珠蹭在衣襟上,像朵小小的红梅。
"新来的都听着!"张嬷嬷叉着腰站在台阶上,腰间挂着的铜钥匙叮当作响,"在尚服局,绣得好的吃白馍,绣不好的喝稀粥!"
孙姝和缩在最后一排,把红肿的手指藏进袖子里。前头突然传来啜泣声——一个圆脸小宫女领绣线时多拿了一根,正被嬷嬷掐着耳朵罚跪在青石板上。膝盖下的积雪化成了冰水,浸透了她的棉裤。
"你!"藤条突然戳到孙姝和眼前,带起一股陈年汗酸味,"今晚把这筐乱线理出来!"
破旧的竹筐里堆着五颜六色的丝线,像一团纠缠的彩虹。月光爬进窗棂时,孙姝和还在就着豆大的油灯分线。灯芯"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她指尖的冻疮愈发红肿。
"给。"同屋的悄悄蹭过来,从怀里掏出半块硬饼子,边缘还留着牙印,"我藏在袜筒里的。"
孙姝和刚要道谢,窗外突然传来"咔嚓"的树枝断裂声。两人吓得屏住呼吸,只见林司制提着绢纱灯笼走过廊下,鹅黄色的光影在雪地上摇曳。一方靛蓝荷包从她袖中滑落,正掉在门槛外。
荷包里装着淡绿色的药膏,闻着有薄荷的清凉。孙姝和蘸了一点抹在手上,灼痛的冻疮顿时像浸了井水般舒服。
(第二天清晨,那筐乱线变成了十二束分明的绣线,每束都缠着整齐的同心结。张嬷嬷翻开账本时,蘸墨的毛笔在孙姝和名字后顿了顿,终于记下第一个"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