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宫女孙姝和，性行淑均，才艺超群。其绣工之精妙，冠绝六宫；其品性之端方，堪为典范。

朕观其才德兼备，实乃女官之选。特册封为尚服局司衣司正八品掌衣，掌宫中服饰制作之事。望其恪尽职守，不负朕望。钦此。

靖和三年十一月初一

尚功局的日子比绣坊要忙碌得多。孙姝和每天天不亮就要起身，跟着吴尚服学习各种宫廷礼仪和女官职责。她的绣工虽然出众，但在其他方面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

"记住，在宫中行走，眼睛要看着地面，但不能低得太狠。"吴尚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步子要稳，裙摆不能晃动得太厉害。"

孙姝和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步伐。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女官服，这是尚服局最低品级的服饰。即便如此，也比绣坊的粗布衣裳要精致得多。

"今日你要去给各宫娘娘送新制的衣裳。"吴尚服递给她一份名册，"记住，先送位份高的娘娘，再送位份低的。若是遇到娘娘问话，要斟酌着回答。"

孙姝和接过名册，手心已经沁出了汗。她最怕的就是这个——面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娘娘们，她总觉得自己笨嘴拙舌。

第一个要去的是兰贵妃的永和宫。孙姝和捧着锦盒，小心翼翼地走在宫道上。七月的阳光炙烤着青石板，她的后背很快就湿透了。

"站住！"

一声厉喝吓得她差点摔了手中的锦盒。抬头一看，几个侍卫正拦在宫门前。孙姝和连忙掏出腰牌："奴婢是尚服局的，来给兰贵妃娘娘送新制的衣裳。"

侍卫检查了腰牌，又打量了她几眼，这才放行。孙姝和松了口气，快步走进永和宫。

兰贵妃正在殿中赏花。孙姝和跪在殿外，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笑声。她不敢抬头，只能盯着地面，等待传唤。

"进来吧。"

孙姝和捧着锦盒走进殿中，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的兰贵妃娘娘。"

"抬起头来。"

她依言抬头，看见一位身着淡紫色宫装的女子正倚在软榻上。兰贵妃看起来二十出头，容貌秀丽，眉目间却带着几分凌厉。

"你就是那个绣工了得的丫头？"兰贵妃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听说皇后娘娘很赏识你。"

孙姝和的心猛地一跳："回娘娘的话，奴婢只是尽本分。"

兰贵妃轻笑一声："倒是会说话。"她站起身，走到孙姝和面前，"打开让本宫看看。"

孙姝和连忙打开锦盒，取出一件淡紫色的宫装。这是她花了整整七天时间绣制的，衣襟上绣着大朵的芍药，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

兰贵妃的手指轻轻抚过花瓣，忽然顿住了："这芍药......倒是别致。"

孙姝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记得张尚宫说过，兰贵妃最爱芍药，但最讨厌别人绣得太过艳丽。所以她特意用了深浅不一的紫色丝线，让花朵看起来既高贵又不失雅致。

"不错。"兰贵妃终于开口，"比上次那个绣娘强多了。赏。"

一个宫女端着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几颗金瓜子。孙姝和连忙叩首谢恩："谢娘娘赏赐。"

从永和宫出来，孙姝和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前往下一个宫殿。

这一天的差事格外漫长。等到送完最后一件衣裳，太阳已经西斜。孙姝和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却在御花园的拐角处撞上了一个人。

"啊！"

她惊呼一声，手中的锦盒差点脱手。抬头一看，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正皱眉看着她。那人约莫十七八岁，面容俊朗，眉目如画，只是眼神冷峻得吓人。

"大胆！"旁边的侍卫厉声喝道，"见到靖王殿下还不跪下！"

孙姝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冲撞了殿下......"

靖王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孙姝和手中的锦盒上，那里露出了一角绣着金线的衣料。

"这是......"他伸手挑起那件衣裳，目光在绣工上停留了片刻，"你绣的？"

孙姝和不敢抬头："回殿下的话，是奴婢绣的。"

靖王的手指轻轻抚过衣料上的花纹。那是她为淑妃绣的一件披风，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

"倒是难得。"靖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赏，"起来吧。"

孙姝和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却不敢抬头。她能感觉到靖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去。

直到脚步声远去，孙姝和才敢抬起头。夕阳的余晖中，靖王的背影挺拔如松。她忽然想起宫中关于这位王爷的传闻——年少有为，深得皇上器重，却性情冷淡，不近女色。

"发什么呆呢？吴尚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不快回去，明日还要早起。"

“是”姝和恭敬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