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鎏金铜鹤炉飘着龙涎香,景明薇立在丹陛之下,看着皇帝将一枚金印推到项二面前。印纽雕着的獬豸纹在晨光中闪着冷光,与项大当年的亲兵令牌如出一辙,而印台刻着的“骁骑校尉”四字,恰是项二梦寐以求的京官职位。
“项二,”皇帝的指节敲着龙椅扶手,声音漫不经心,“你在赤霄营太久了,换个环境,也免得总活在你兄长的影子里。”景明薇看着项二扑通跪倒,甲叶撞在金砖上发出脆响。他腰间的项氏家徽被磨得发亮,与三日前七皇子密信中“项二久居边关必反”的批注形成讽刺。
“陛下圣明!”项二的声音带着哽咽,额头磕出的血珠滴在金印上,“末将……末将不知如何报答!”景明薇看着他袖口露出的密信角,那是三日前五妈写的“抓住机会”。七皇子景明瑜站在班列中,环首刀柄缠着的布条上,太皇太后亲绣的缠枝莲纹被汗水洇得发暗。
“起来吧。”皇帝挥挥手,目光转向七皇子,“赤霄营不能总做聂剑罡的亲兵,朕意改制为中央直属,扩兵三千,调往肃州。”景明薇看着七皇子猛地抬头,脸上的旧疤在烛火下像条银色的龙。三日前崔野平送来的密报“肃州有匪患,可立军功”,此刻化作皇帝口中的“历练”。
“陛下,”七皇子的声音压得极低,指节在腰间云雷纹令牌上摩挲,“赤霄营乃聂帅一手带起,改制……”
“聂剑罡老成持重,”皇帝打断他,玉枕敲在案上,震得“肃州地形图”滑落,“但年轻人嘛,总该有新路子。”景明薇看着地图上的朱砂圈,与七皇子掌心的茧子形状相同。项二突然上前,金印撞在胸口:“陛下放心!末将这就交接!”
景明薇看着项二转身时,与七皇子交换的眼神。那是三日前赤霄营暗卫的“兵权移交”手势,而七皇子袖中滑出的,正是聂剑罡的“放权”密信。皇帝忽然轻笑,指了指七皇子:“你既熟悉赤霄营,就暂代指挥使吧。”
“末将遵旨。”七皇子叩首时,环首刀磕在金砖上。景明薇看着他腕间的火漆印,与新赐的指挥使令牌交相辉映。三日前太皇太后密信里的“以军功洗冤”,终于在此刻落子。项二捧着金印的手颤抖着,却在退下时,靴底蹭过七皇子的刀刃——那是“小心五妈”的警示。
“退朝吧。”皇帝的声音被铜鹤炉的香雾吞没。景明薇随着人流走出紫宸殿,听见七皇子与项二在廊下低语。项二的金印晃出冷光,与七皇子的环首刀形成奇妙的共振。她立在太和门前,看着项二上马时,鎏金鞍桥映出五妈的密信标记。
“公主,”绿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七殿下在等您。”景明薇转身,看见七皇子靠在廊柱上,指节在指挥使令牌上刻着什么。三日前崔野平说“陛下此举,名为削聂,实为送功”,此刻在他眼中化作复杂的光。
“皇姐觉得,”七皇子忽然开口,令牌在掌心转出冷光,“父皇是真为项二着想吗?”景明薇看着令牌边缘的云雷纹,与皇帝密诏的火漆印严丝合缝。她想起三日前项二在婚宴上的醉话,淡淡道:“陛下自有考量。”
七皇子沉默片刻,将令牌收入袖中:“是啊,自有考量。”他转身离开时,环首刀的云雷纹与项二的金印在阳光下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景明薇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三日前雪姐姐问“恨不恨父皇”时,他眼中闪过的寒星。
午门的阴影里,项二正在与五妈的亲信低语。景明薇立在城楼上,看着他金印上的獬豸纹与亲信腰间的五妈密信火漆重叠。三日前靖千急报“五妈欲借项二乱赤霄”,此刻看来不过是皇帝权谋的注脚。七皇子的环首刀突然出鞘,刀光劈开午门的阴影,惊飞了檐角的夜枭。
“项二,”七皇子的声音冷得像冰,刀背压在金印上,“交接文册,带来了吗?”景明薇看着项二慌忙递过的册页,纸页边缘的朱砂批注与皇帝的朱批如出一辙。五妈的亲信突然拔刀,却被七皇子反手制住,刀刃在金印上划出火星。
“七殿下!”项二的声音发颤,金印掉在地上,露出背面的五妈标记。景明薇看着七皇子捡起印,指节在标记上摩挲,忽然明白三日前崔野平说的“陛下借五妈之手,逼项二彻底倒向七”。七皇子将金印扔还给项二,刀光在他脸上的旧疤上掠过:“滚。”
项二狼狈离去时,金印上的獬豸纹沾满尘土。景明薇走下城楼,看着七皇子擦刀的动作,刀刃映出他眼中的复杂。“父皇这步棋,”他忽然开口,刀背蹭过掌心的火漆印,“比我想的更深。”
“哦?”景明薇看着他腕间的云雷纹令牌,想起三日前太皇太后的“帝王心术”密训。七皇子收刀入鞘,指了指肃州的方向:“他既要聂帅放权,又要我立军功,还要借项二试探五妈……”
“所以你不恨了?”景明薇打断他,目光投向紫宸殿的方向。七皇子沉默良久,环首刀在掌心划出弧线:“恨过,但现在……”他顿住,刀光劈开夕阳,“只要能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恨与不恨,都不重要。”
景明薇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环首刀的云雷纹与指挥使令牌在暮色中交相辉映。她想起三日前读档时的选择,嘴角勾起一抹无意义的弧度。皇帝的权谋像张网,网住了项二的感激、七皇子的军功、聂剑罡的兵权,而她只是这网中一个冷漠的看客,看着棋子们按照既定的轨迹移动,不发一言,不动一念。
当七皇子的环首刀指向肃州的匪患,当项二的金印在京中蹉跎,当皇帝的玉枕敲出下一道密诏,景明薇立在宫墙下,看着暮色吞噬最后一丝阳光,袖中的暖玉冰凉,一如她此刻的心境——无波无澜,只观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