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亭的柳绵飘进雕花窗棂,景明薇立在槅扇门后,看着五妈柳氏扶着薛贵妃的手臂,鎏金镯与凤袍上的九鸾钗碰撞出清越声响。薛贵妃鬓边的珍珠坠子晃出冷光,与三日前成湛送来的密信火漆印如出一辙,而五妈袖中滑出的帕子,绣着的并蒂莲心正是成涛的标记。
“贵妃娘娘的玉手就是巧,”五妈的声音甜得发腻,指尖在薛贵妃腕间的玉镯上摩挲,“这‘成漓’二字,刻得多俊!”景明薇看着玉镯内侧的阴刻,与三日前元绪年间的废太子手札笔迹相同。薛贵妃突然轻笑,凤袍扫过石桌,震出底下压着的密信——发信人落款正是“成湛”。
“五弟妹过奖了,”薛贵妃的指节敲在玉镯上,发出清越的嗡鸣,“不过是故人所赠。”景明薇看着五妈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想起三日前靖千急报:“五妈欲借‘成漓’线,勾连成湛旧部。”柳氏突然跪下,鎏金镯磕在青砖上:“娘娘若不嫌弃,臣妾愿为您寻来成涛的信物!”
“起来吧。”薛贵妃的声音漫不经心,却在五妈起身时,袖中密信飘到景明薇脚边。她看着信纸上的朱砂印,与七皇子的指挥使令牌暗纹严丝合缝。五妈突然指向窗外:“呀!那不是成漓公子吗?”景明薇抬头,看见假山后闪过的玄色衣摆,与三日前成湛的常服同款。
“成漓?”薛贵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凤袍上的珍珠坠子簌簌作响。景明薇看着那“成漓”转身的瞬间,露出的云雷纹腰带,与七皇子的旧物相同。五妈突然惊呼,鎏金镯掉在地上,滚到“成漓”脚边——镯底刻着的“成涛”二字,恰好与那人靴底的印记吻合。
“打扰了。”“成漓”的声音低沉,弯腰捡起鎏金镯时,指尖在镯内侧点了三下。景明薇认出那是三日前赤霄营的“暗号已收”手势。薛贵妃的九鸾钗突然松脱,珍珠坠子砸在石桌上,显影出“成湛即元绪”的字样。五妈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离开折柳亭时,景明薇听见薛贵妃对五妈低语:“成漓就是成湛,此事绝密。”她走在回寝殿的路上,看着手中暖玉的裂纹,想起三日前太皇太后说的“元绪旧部,可助七皇子”。假山后的“成漓”突然现身,玄色衣摆扫过景明薇的裙角,云雷纹腰带在暮色中闪了闪。
凤凰池的荷香混着血腥气飘来,景明薇立在九曲桥上,看着袁妙鸯跪在太皇太后的软轿前,三品淑仪的霞帔被池水洇得发暗。她父亲袁开刚在洛阳平叛立功,而太皇太后的鎏金杖尖,正指着她颤抖的肩背。
“袁淑仪这是何意?”太皇太后的声音冷得像冰,杖头的凤凰眼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你父亲立功,你倒怕起哀家来了?”景明薇看着袁妙鸯磕破的额头,血珠滴在池水中,惊起的涟漪与三日前洛阳战场的箭雨同频。袁妙鸯的声音带着哭腔:“臣妾……臣妾不敢……”
“不敢?”太皇太后的杖尖挑起霞帔,露出里衬绣着的“袁”字,“哀家听说,你弟弟见了七皇子,吓得尿了裤子?”景明薇想起三日前七皇子回朝时,袁弟躲在柱子后的怂样。袁妙鸯猛地抬头,霞帔上的金线勾住太皇太后的杖头:“小儿无知,求太皇太后恕罪!”
“恕罪?”太皇太后突然轻笑,鎏金杖磕在桥栏上,震出袁妙鸯袖中的密信——上面写着“七皇子欲除袁家”。景明薇看着信纸上的墨痕,与三日前七皇子亲书的“既往不咎”判若两人。袁妙鸯突然吐血,霞帔上的金线被血染红,像极了洛阳城头的落日。
“起来吧。”太皇太后的杖尖指向凤凰池中心,“哀家让七皇子把露妹妹交给你养,是抬举你。”景明薇看着袁妙鸯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七皇子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桥尾,环首刀的云雷纹与太皇太后的杖头凤凰遥相呼应。
“皇祖母,”七皇子的声音平静无波,指了指池中的睡莲,“露妹妹喜欢这里的荷花。”景明薇看着他腕间的火漆印,与露妹妹襁褓上的标记相同。袁妙鸯突然磕头如捣蒜,霞帔扫过桥面,露出底下压着的“谢恩”帖,墨迹未干。
“好好养着吧。”七皇子转身离开,环首刀的云雷纹在暮色中划出冷光。景明薇看着袁妙鸯瘫软在地,霞帔上的金线勾着太皇太后的杖尖,像极了深宫中无法挣脱的枷锁。太皇太后的鎏金杖点了点水面,惊起的涟漪中,隐约可见“成湛”的倒影。
回到寝殿时,绿萼递过七皇子送来的莲子羹。景明薇看着碗沿的云雷纹,想起凤凰池的睡莲。七皇子在附信中说:“袁家可用,不必计较。”她想起三日前袁弟被吓得尿裤子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无意义的弧度。
折柳亭的柳绵还在飘,凤凰池的荷香已淡。景明薇立在窗前,看着手中暖玉的裂纹,想起五妈的谄媚、薛贵妃的威严、袁妙鸯的恐惧、七皇子的宽宏。深宫里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谋算,而她只是个看客,看着成湛的身份之谜、袁家的起伏、七皇子的布局,不发一言,不动一念,只将这一切收进眼底,如同收藏一枚枚冰冷的棋子。
当折柳亭的密信被烧毁,当凤凰池的莲子羹冷却,当太皇太后的鎏金杖指向新的方向,景明薇立在宫墙下,看着天边的残月,袖中的暖玉越发冰凉。深宫的权谋从不停歇,而她的旁观,将是这场永不落幕的戏剧中,最沉默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