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卫的军医帐里弥漫着血腥与药味,景明薇立在垂落的药帘后,看着七皇子景明瑜将染血的环首刀砸在案几上。刀身震落的血珠溅在崔野平展开的肃州布防图上,将步通的名字彻底染红,而图中郗传藻的府邸标记旁,用朱砂画着个歪斜的“九”字——三日前靖千密报里“步、郗属九皇子党”的铁证。
“步通那老狗!”七皇子的指节碾过图上的剑城标记,血渍在地图褶皱里洇成暗河,“竟敢拿赤霄营的命,给九弟铺路!”景明薇看着他腕间未愈合的火漆印,那道旧疤在烛火下与剑城新添的刀伤形成残酷呼应。崔野平灌下一口烈酒,酒坛封泥上的云雷纹与赤霄营旧令牌如出一辙:“殿下可知,赤霄营最早是豳王设立的?”
帐外的风沙突然加剧,吹得药帘猎猎作响。景明薇看着七皇子猛地抬头,脸上的旧疤因愤怒而扭曲。三日前她在太皇太后宫中见过豳王的兵甲图,那上面的云雷纹与七皇子此刻握刀的手势分毫不差。崔野平用酒在案几上画出太极图,酒液流过“薛硕”二字时突然发黑——三日前密报里“薛相欲联赤霄”的毒计显形。
“薛硕想拉拢赤霄,”崔野平的指节敲在发黑的酒渍上,“打算先兵后礼,却被步通这蠢货把‘兵’的一步做过了头。”景明薇看着七皇子突然握紧的拳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礼”字上,想起三日前薛府送来的“劳军宴”请柬,那里面暗藏的毒酒配方与郗传藻克扣的伤药同出一源。
“做过了头?”七皇子的声音冷得像冰,刀背蹭过地图上的援军路线,“他以为某家守不住剑城会抗命撤退,就能用‘违令’要挟?”景明薇看着崔野平袖中滑出的密信,封口火漆正是步通常用的獬豸纹,信中“逼反七皇子,嫁祸九弟”的字迹被指腹磨得发毛。
“步通哪想到赤霄营骨头这么硬,”崔野平突然冷笑,酒坛砸在“郗传藻”的名字上,“更没想到他和郗传藻这对狗男女,为了争五皇子的赏钱闹了内讧,援军才会晚到——这叫狗咬狗。”景明薇看着帐外巡夜兵丁的影子,他们甲叶上的云雷纹在月光下与步通密信的暗纹共振。
七皇子突然拔刀,刀刃在布防图上划出弧线,将步、郗的府邸圈成死局。景明薇看着刀光映出他眼中的杀意,那是三日前剑城破敌时才有的狠戾。崔野平从靴底摸出枚蜡丸,蜡封上的并蒂莲纹在烛火下融化,露出“崔苏配”三个血字——三日前太皇太后密诏里“崔野平联合苏偃夺权”的暗令。
“干掉步通、郗传藻,”七皇子的刀尖挑起蜡丸,蜡油滴在崔野平掌心,“接管肃州,就用这‘崔苏配’。”景明薇看着崔野平迅速将蜡丸按进酒坛,坛身立刻显影出苏偃的密信:“鸩酒已备,只待东风。”帐外突然传来马嘶,正是苏偃派来的信使到了。
“殿下,”崔野平的声音压得极低,指节在酒坛上敲出“鸩杀”的节奏,“苏偃那边已买通步通的厨子,明晚庆功宴……”话未说完,七皇子的环首刀突然插入酒坛,酒液混着蜡油溅在景明薇的裙角,那温热的触感与三日前剑城墙上的血污别无二致。
庆功宴设在肃州镇台衙门的演武场,景明薇立在女眷观礼台的阴影里,看着步通将军将一杯鸩酒推到七皇子面前。兽头吞肩铠的铜钉在灯笼下闪着冷光,与三日前他克扣的毒箭箭头同色,而酒盏边缘的云雷纹,恰好能卡住七皇子的环首刀柄。
“七殿下来,”步通的痰音混着酒香,“某家敬你一杯,为剑城大胜!”景明薇看着七皇子接过酒盏时,指尖在盏底快速敲击——那是赤霄营“毒酒已识”的暗号。郗传藻的算盘声从旁传来,算珠碰撞的节奏与三日前“毒酒分量”的密档同频,他獬豸补子扫过七皇子的甲叶,露出里衬绣着的“九”字暗纹。
“步将军客气,”七皇子的指腹碾过盏沿的毒斑,酒液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蓝,“要敬,也该先敬郗大人,为肃州粮草……”话未说完,他突然手腕翻转,酒盏精准扣在郗传藻的算盘上。算珠滚落到景明薇脚边,其中一颗刻着的“毒”字被酒液浸透。
“七殿下这是何意?”郗传藻的声音发颤,算盘珠在掌心划出弧线。景明薇看着步通突然拔刀,兽头铠的护心镜映出七皇子身后崔野平举起的信号火箭。苏偃的身影从后厨冲出,手中托盘上的毒酒与步通面前的一模一样,而托盘边缘的云雷纹,正是赤霄营接管肃州的令牌纹样。
“何意?”七皇子的环首刀劈开步通的刀刃,刀光在郗传藻惊恐的眼中映出冷芒,“自然是送两位……上路。”景明薇看着崔野平将鸩酒灌入步通口中,老将军的兽头铠剧烈颤抖,铜钉纷纷脱落,露出里衬绣着的九皇子缠枝莲。郗传藻的算盘砸在苏偃脸上,算珠崩飞时,有颗正好击中景明薇的暖玉——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三日前剑城死去的赤霄营弟兄。
“拿下!”七皇子的声音穿透混乱,刀光指向郗传藻。景明薇看着苏偃用毒酒灌下郗传藻,獬豸补子上的血珠溅在崔野平的襕衫上,那暗红的斑点与三日前太皇太后密诏的火漆印同色。演武场的灯笼突然全灭,只有七皇子的环首刀在黑暗中闪着冷光,刀背的云雷纹与赤霄营大旗的龙纹重叠。
“肃州已平,”崔野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袖中抖出的文牒扫过景明薇的裙摆,“从今日起,赤霄营接管军务,崔某暂理政务。”景明薇看着文牒上的朱砂大印,那是三日前太皇太后亲自赐下的“肃州都指挥使”印,印泥的颜色与步通吐出的毒血别无二致。
离开镇台衙门时,景明薇踩着郗传藻的算盘珠,听着身后七皇子对崔野平低语:“苏偃那边,给足好处。”她抬头看向肃州的月亮,月光照亮七皇子脸上的旧疤,那银色的纹路与环首刀的云雷纹在夜风中交相辉映。崔野平的襕衫扫过她的脚踝,上面的血渍已干成暗褐色,像极了深宫中永不褪色的权谋印记。
景明薇立在肃州卫的城楼上,看着七皇子的环首刀挑起肃州的军旗,云雷纹在晨曦中猎猎作响。脚下是步通和郗传藻的血迹,远处是赤霄营弟兄的埋骨之地,而她袖中的暖玉越发冰凉,玉上的裂纹在朝阳下像极了七皇子掌心的旧茧。深宫里的博弈延伸到肃州的每一寸土地,生命的消逝不过是权力棋盘上的落子声,而她的旁观,将是这场永不落幕的戏剧中,最沉默的注脚。当崔野平展开“崔苏配”的蓝图,当七皇子接过肃州的兵权,当肃州的风沙掩埋昨夜的血腥,景明薇只是静静地看着,如同看着一枚冰冷的棋子落入棋盘,不发一言,不动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