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的风沙裹着硝石味灌进“黑风寨”，景明薇立在瞭望塔的阴影里，看着韩凛将一捆浸油的柴草堆在郗传藻府邸的西跨院。这位前山匪的虎头刀鞘上绑着的硫黄包，与三日前崔野平送来的“瑞兽显灵”密信同色，而柴草堆里蜷缩的假人，穿着的正是逃犯王五的囚服——三日前那家伙刚被“瑞兽火烧罪孽”的流言吓得自焚。
“都准备好了？”韩凛的独眼在暮色中闪烁，刀尖挑起油布，露出里面画着白虎纹的牛皮。景明薇看着牛皮上的云雷纹暗记，与七皇子的指挥使令牌严丝合缝。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声，梆子节奏与三日前“白虎噬罪”流言的传播频率相同。
“点火。”崔野平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襕衫上的补丁针脚在火光中显影出御史台密信的纹路。景明薇看着韩凛掷出火把，柴草堆瞬间腾起的烈焰中，假人身上的囚服被烧成灰烬，露出内里绣着的九皇子缠枝莲——三日前郗传藻密报里“借瑞兽攀九弟”的铁证。
“瑞兽显灵了！”巡夜兵丁的喊声穿透夜空，景明薇看着郗传藻府邸的家丁们跪在地上磕头，獬豸补子在火光中抖如筛糠。七皇子景明瑜的环首刀轻敲着腰间令牌，云雷纹在火焰中划出冷光：“崔大人，这‘火烧罪孽’的戏码，可还入眼？”
“殿下谬赞，”崔野平用袖口挡着火星，指节在掌心敲出“郗传藻必奏祥瑞”的节奏，“就等他上表了。”景明薇看着火焰映红郗传藻的书房窗纸，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正在奋笔疾书，鹅毛笔的走势与三日前“八百里加急”的密函相同。韩凛突然压低身子，虎头刀指向柴草堆下的暗渠：“殿下，小满在下面！”
地道口的石板被刀背撬开时，景明薇闻到一股熟悉的药味。三日前靖千曾说“郗传藻用哑药囚小满”，此刻那孩子蜷缩在黑暗中，腕间的红绳上串着的正是韩凛送的狼牙——零线甘州之变时，小满曾用这狼牙引开追兵救过七皇子。
“带走。”七皇子的声音被火焰爆裂声吞没，环首刀挑起小满的衣领。景明薇看着韩凛将孩子背在背上，虎头刀鞘的硫黄包蹭过地道壁的硝石层，留下道刺鼻的黄痕。崔野平突然指向郗传藻的书房：“看！他要出来了！”
郗传藻的獬豸补子在火光中格外刺眼，他捧着奏折跪在灰烬前，算盘珠在袖中碰撞出“祥瑞已现”的节奏。景明薇看着他叩首时，奏折封面的云雷纹火漆与七皇子的令牌暗纹共振。七皇子的环首刀突然入鞘，发出清越的声响：“崔大人，该你出场了。”
“郗大人，”崔野平的襕衫扫过灰烬，指节在假人残留的缠枝莲纹上碾磨，“这瑞兽显灵，烧的可是九皇子的人？”景明薇看着郗传藻猛地抬头，算盘珠崩飞到崔野平脸上：“你胡说！这是罪囚王五！”
“哦？”崔野平捡起算珠，指腹在上面刻出“九”字，“某家怎么听说，王五是九皇子安插在肃州的暗桩？”景明薇看着郗传藻瞳孔骤缩，算盘在掌心划出“步通泄密”的绝望弧线。七皇子突然冷笑，环首刀指向天空：“郗大人不如上奏朝廷，就说瑞兽火烧九皇子暗桩，是天大的祥瑞。”
三日后的肃州校场，九皇子景明修的蟒袍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鬓边的玉簪与三日前薛贵妃送来的“驺虞冠”同料，而身后跟着的御史台官员，补子上的獬豸纹与崔野平的襕衫补丁形成讽刺呼应。郗传藻的算盘声从人群中传来，算珠碰撞的节奏与三日前“变魔术”的密档同频。
“郗传藻，”九皇子的指节敲着案几，“瑞兽何在？”景明薇看着郗传藻跪地时，算盘珠滚到景明薇脚边，其中一颗刻着“障眼法”。他突然抬手，算盘杆挑起块红绸，绸下露出的“驺虞”标本——那是三日前韩凛用死白虎剥制的，皮毛上的云雷纹暗记被巧妙遮掩。
“殿下请看！”郗传藻的算盘砸在标本上，算珠崩飞时，有颗正好击中标本的眼睛，“此乃天降驺虞，前日火烧罪孽，今日……”话未说完，他突然挥手，红绸再次扬起，标本竟“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张纸条：“罪孽已清，驺虞归天。”
“好个归天！”御史台主簿的声音穿透校场，补子上的獬豸纹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郗传藻，你当朝廷是戏班子？”景明薇看着崔野平与主簿交换眼神，襕衫补丁的针脚与主簿袖中密信的火漆印共振。九皇子突然拂袖，蟒袍扫过郗传藻的算盘：“查！给朕彻查！”
“不必查了，”七皇子的环首刀突然出鞘，刀光在九皇子面前划出冷弧，“某家倒觉得，郗大人这‘祥瑞’，来得蹊跷。”景明薇看着九皇子猛地后退，玉簪掉在地上，露出里衬绣着的“薛”字——三日前薛贵妃密令“借祥瑞固九弟位”的铁证。郗传藻突然狂笑，算盘珠砸向七皇子：“七殿下这是何意？莫非要阻挠祥瑞？”
“阻挠？”七皇子的刀尖挑起算盘，算珠在刀锋上旋转，“某家只是想提醒九弟，”他顿住，刀光指向九皇子的玉簪，“有些祥瑞，是会烧手的。”景明薇看着九皇子脸色煞白，蟒袍上的麒麟纹被风吹得乱晃。崔野平突然上前，襕衫扫过九皇子的脚边：“殿下，御史台请您回京述职。”
离开校场时，景明薇听见九皇子对郗传藻低语：“废物！差点坏了母妃的大事！”她走在回赤霄营的路上，看着韩凛将小满送到城外破庙，虎头刀割开孩子腕间的红绳。小满突然抱住韩凛的腿，哑着嗓子挤出两个字：“恩人。”
“快走吧，”韩凛的独眼泛起水光，刀尖指向南方，“那里有你的活路。”景明薇看着孩子踉跄着消失在风沙中，腕间的狼牙在暮色中闪了闪。七皇子的环首刀突然架在韩凛颈间：“谁让你放生的？”
“殿下，”韩凛的虎头刀垂落，“这孩子救过我们……”景明薇看着七皇子收刀的动作，指腹在刀柄刻出“留”字。崔野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襕衫上的补丁在月光下显影出御史台密信：“九弟失势，郗传藻该收尾了。”
景明薇立在赤霄营的帅帐里，看着七皇子将郗传藻的算盘拍在沙盘上，算珠正好堵住九皇子的退路。崔野平展开新的弹劾稿，首页“郗传藻欺君罔上，戏耍祥瑞”的大字，墨迹与二皇子新送的紫毫笔同色。“御史台那边，”七皇子的指节敲在算盘上，“再加把火，就说驺虞显灵，是警示九弟。”
夜色中的肃州城，景明薇看着郗传藻府邸的火光再次燃起，这次烧的是他违法圈占的良田。她知道，这把火是七皇子的警告，也是崔野平计划的一部分。当九皇子灰溜溜地离开肃州，当郗传藻在御史台的弹劾下摇摇欲坠，当小满在远方获得新生，景明薇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看着韩凛望着小满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看着七皇子和崔野平策划着下一步的权谋，看着肃州的风沙掩埋了“驺虞显灵”的闹剧。深宫里的争斗从未停歇，而她的旁观，如同肃州的风沙，无声地掠过这一切，不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冷漠地见证着权力棋盘上的每一次落子，每一次博弈，每一次生命的沉浮。当郗传藻的算盘在火中化为灰烬，当九皇子的祥瑞梦碎，景明薇只是握紧了袖中的暖玉，玉上的裂纹在月光下像极了深宫中永不愈合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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