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禊宴设在太液池畔的飞霜殿,景明薇立在九曲桥的汉白玉栏杆旁,银簪挑开垂落的柳丝。七皇子景明瑜的玄色蟒袍扫过雕花石栏时,腰间狼头纹玉带銙撞出清响,与她袖中暖玉的裂纹共振。旁边宫娥低声议论"昱明殿下"的表字,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清明、除夕、小满——七哥这名字取得,倒像是把节气拆开来凑的。
"长公主也觉得这柳色恼人?"八皇子景明玙的白狐裘大氅突然拂过她的袖角,玉簪在鬓边晃出狡黠的光。他眼尾微挑的弧度像极了西突厥的狼崽,偏偏说话时唇角又带着点婴儿肥,活脱脱一只披了银狐皮的漂亮狼狗。景明薇看着他腰间蹀躞带上挂着的狼牙坠子,想起三日前他在西市徒手搏杀烈马的模样,那股子狠劲倒真像头护崽的小狼。
水榭那边突然传来尖叫,姚念波的青色素裙被宫人推搡着踉跄而出。她怀里的雪白波斯猫"妙音"正发出凄厉的叫声,被丽妃身边的太监攥着尾巴高高提起。景明薇看见猫爪在空中乱挥,脖颈上还系着姚念波亲手绣的缠枝莲项圈——那是她在永巷坐冷板凳时,唯一能说话的伴儿。
"哪来的野猫儿,也配进飞霜殿?"丽妃的鸾鸟纹霞帔扫过猫脸,金镶玉的护甲划出血痕。景明薇想起三日前暗卫来报,姚念波在永巷时,这猫曾用爪子挠开过毒酒坛,救过她一命。此刻妙音的哀鸣越来越弱,姚念波突然扑上去,素裙扫过满地的花瓣:"娘娘饶命!它是......"
"拖下去打死!"丽妃的声音尖利,护甲重重刮过姚念波的脸颊。景明薇看见姚念波跌坐在地,指尖还抓着一撮猫毛,那毛色白得像她当年在永巷熬白的头绳。三日前她去探望时,姚念波正对着猫掉眼泪,说这畜生比人更懂冷暖。
"丽妃娘娘好大的威风。"七皇子的玄袍突然挡在姚念波身前,狼头纹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景明薇看见他袖中滑落的帕子,边角绣着半朵残莲,与六皇子腰间的玉佩纹样互补。三日前深夜,她曾在七皇子府的暖阁外,听见六皇子低笑的声音透过窗纸:"昱明的肩窝,还留着去年冬天的牙印么?"
六皇子景明瑀的蟒袍紧随其后,蛟龙纹玉带銙撞在七皇子肩甲上:"七哥何必为了只畜生动怒。"他说话时,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七皇子后颈——那里有块淡色的疤痕,景明薇记得三日前在情报司的密档里见过,是六皇子用匕首柄磕出来的。可下一刻,六皇子却转身对丽妃笑道:"娘娘息怒,这猫确实不该带进来。"
八皇子突然蹲下身,白狐裘扫过姚念波的裙摆,将一枚狼牙哨塞进她掌心:"拿着。"他说话时耳朵微微发红,像极了西市那些卖乖讨食的狼狗崽。景明薇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狼头图腾,与七皇子母妃的遗物同料,难怪他看姚念波的眼神,带着点笨拙的同情。
七皇子的指节在石栏上刻出深痕,玄袍下的肩背肌肉紧绷。景明薇想起三日前在排云台,曾看见六皇子跪坐在七皇子脚边,替他系紧靴带,那时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缠成一团。可此刻六皇子正陪着五皇子说话,酱色襕衫与蟒袍相贴,像极了三日前密信里写的"兄弟同心"。
姚念波突然握紧狼牙哨,素裙上的血渍渐渐晕开。景明薇看着她指尖的颤抖,想起妙音临死前舔她掌心的模样。飞霜殿的乐声突然变得刺耳,八皇子的白狐裘在人丛中一闪,像匹受伤的小狼般护在姚念波身前,而七皇子的目光始终锁着六皇子的背影,狼头纹甲叶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景明薇轻抚袖中的暖玉,裂纹在月光下像极了七皇子后颈的疤痕。当六皇子笑着递给五皇子一杯酒时,她清楚地看见七皇子藏在袖中的手,正用力掐着那半朵残莲的帕子。而姚念波握着狼牙哨的指节,已被勒出了血痕——这深宫里的爱恨情仇,从来都像妙音颈间的项圈,看似华美,实则是勒紧喉咙的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