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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奇迹的发现

适意

高黎贡山的清晨笼罩在薄雾中。夏时比往常醒得早,发现秦玿的床铺已经空了,被单凌乱地堆在一角。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去村里找向导,顺便弄点吃的。别担心,我会在计划时间前回来。——秦"

夏时盯着那张字条,眉头微皱。秦玿的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按常理出牌。但令夏时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因为计划被打乱而感到烦躁。相反,他发现自己正用指尖轻轻抚过那张字条上略微晕开的墨迹,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写下这些字时秦玿的动作。

木门被推开,秦玿带着一身晨露的气息闯了进来,手里捧着几个用芭蕉叶包裹的蒸糕。"尝尝这个,"他兴奋地说,"傈僳族的传统早餐,用当地特有的一种山芋做的。"

夏时接过蒸糕,热气透过芭蕉叶传到他的掌心。"你找到向导了?"

"嗯,阿木的叔叔。"秦玿已经塞了满嘴的蒸糕,说话含糊不清,"他答应带我们去山那边的地热区。说那里比我们昨天看的还要大两倍。"

夏时小口咬了下蒸糕。甜而不腻,带着山野的清香。"我们原计划今天应该系统地整理昨天的发现。"

"计划可以调整嘛。"秦玿蹲在地上整理背包,头发乱蓬蓬地翘着,"雨季快来了,越往后天气越不稳定。而且..."他抬起头,眼睛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你难道不好奇那个更大的地热系统会有什么吗?"

夏时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好奇。昨天的发现已经颠覆了他对地热生态系统的认知,而更大规模的系统可能提供更完整的证据链。

"我们需要带更多的采样容器和防护装备。"夏时说,这等于默许了计划变更。

秦玿咧嘴笑了,那笑容让夏时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学术会议上针锋相对时,秦玿脸上那种纯粹的、不设防的快乐。

一小时后,他们跟随向导老扎进入了密林。老扎是个五十多岁的傈僳族汉子,皮肤黝黑,身手敏捷得像只山猫。他几乎不说话,只是偶尔用手中的砍刀指向一些值得注意的植物或地形特征。

"老扎在这片山里采药三十多年了,"秦玿小声对夏时说,"他认得每一条兽径和每一处泉水。"

随着海拔升高,植被逐渐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岩石和零星的地热喷口。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硫磺的气味。老扎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片被蒸汽笼罩的区域,说了几句傈僳语。

"他说那里就是'大锅',"秦玿翻译道,"因为形状像口大锅而得名。中心温度很高,让我们别靠太近。"

穿过最后一片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夏时屏住了呼吸。一个直径近百米的圆形盆地出现在山腰上,盆地中央是一个沸腾的蓝绿色热泉,周围环绕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硅华池,像梯田一样层层叠叠。蒸汽从各个池子上升起,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道微型彩虹。

"这..."夏时的科学家大脑立刻开始分析眼前的地质奇观,"典型的酸性硫酸盐-氯化物型热泉,但规模远超一般山地地热系统..."

秦玿已经迫不及待地架起了相机:"看那些池子边缘!每个温度梯度带都有不同的植物群落!"

老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安全探索边缘区域,但不要靠近中心。然后他自己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显然准备在这里等他们。

夏时和秦玿小心地沿着盆地边缘开始考察。与昨天的分工类似,夏时专注于岩石和地热特征,秦玿则记录植物分布。但今天他们的合作更加默契,不时交换样本和观察结果。

"这个硅华样本的层理结构很特殊,"夏时递给秦玿一块乳白色的岩石,"显示出周期性变化,可能与季节性的水文条件有关。"

秦玿接过岩石,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夏时的手掌:"有意思...这些层理间距与我测量的植物年轮几乎一致。"他指向生长在岩石上的一丛小植物,"它们可能对地热活动有某种年度响应。"

夏时凑近观察那些植物。在极近的距离下,他能闻到秦玿身上混合着汗水、硫磺和某种草本植物的气息。这种气息莫名地让他想起小时候跟随父亲进山时的感觉——那种混合着冒险与安心的矛盾情绪。

"我父亲曾经提到过类似的现象,"夏时突然说,声音比平时柔和,"在长白山的热泉区,某些苔藓的生长周期与地热活动同步。"

秦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夏时第一次主动提起家人。"你父亲...也是科学家?"

"工程师。林业局的。"夏时简短地回答,然后迅速将话题转回科研,"我们需要系统地测量每个池子的温度和化学成分。"

秦玿知道这是夏时划下的界限,便不再追问。但他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小小的个人信息,就像收集到一片特别的树叶标本。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温度适中的硅华池边休息。秦玿从背包里拿出傈僳村民准备的午餐——竹筒饭和腌制的山野菜。夏时则取出水质检测仪,继续测量池子的参数。

"你总是这样吗?"秦玿嘴里塞满食物问道。

"怎样?"

"连吃饭的时候都要工作。"

夏时放下仪器,接过秦玿递来的竹筒:"科学考察时间有限。"

秦玿摇摇头:"科学发现也需要消化时间。"他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有时候最重要的连接是在你放松时突然出现的。"

夏时正要反驳,突然注意到池子边缘的一簇蕨类植物。它们与昨天看到的品种相似,但叶片形态略有不同。"你看这个,"他指向那些植物,"叶脉模式变了。"

秦玿立刻凑过来,两人的肩膀几乎相碰。他小心地翻过一片叶子:"不只是叶脉...看背面这些腺体结构,昨天那些没有这个特征。"

"水质参数也不同,"夏时查看仪器,"这个池子的硫化物浓度更高,但pH值更接近中性。"

秦玿的眼睛亮了起来:"适应性分化!同一物种在不同微环境下已经出现了可观察的形态差异!"他迅速取出采样工具,"我们需要采集这些样本做基因比对。"

夏时协助秦玿记录采样位置和环境参数。在这种密切合作中,他发现自己开始欣赏秦玿那种近乎直觉的研究方式——秦玿似乎总能注意到那些容易被数据忽略的细节,那些在标准采样流程之外的生命痕迹。

下午的考察带来了更多惊喜。在一个温度较低的池子边缘,他们发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苔藓-微生物共生体。那些苔藓呈现出不自然的蓝绿色,表面覆盖着结晶状物质。

"这太不可思议了,"秦玿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这些晶体结构...看起来像是矿物沉积,但排列方式完全是有序的。"

夏时用便携式X射线衍射仪做了快速分析:"主要成分是硫酸盐和硅酸盐,但确实存在某种有机模板...就像..."

"就像生物矿化,"秦玿接上他的话,"但复杂程度远超已知的任何生物诱导矿化过程。"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这可能是一个全新的发现,一个关于生命如何适应极端环境、甚至改造环境的全新范例。

"我们需要更系统的研究,"夏时说,声音罕见地带着激动,"长期监测、实验室培养..."

"还有基因测序和代谢分析,"秦玿补充道,"这可能会彻底改变我们对生物-矿物相互作用的理解。"

太阳开始西斜时,老扎过来提醒他们该返程了。秦玿恳求再停留一会儿,但夏时看了看天色,点头同意向导的意见。

"明天还可以再来,"夏时说,"但夜间在这种地形行进太危险。"

秦玿不情愿地同意了。回程路上,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试图消化今天的发现。夏时的大脑飞速运转,构思着如何将这些发现融入现有的地质-生态系统模型;秦玿则时不时拿出样本袋查看,脸上带着孩子般的惊奇。

当他们回到村子时,夜幕已经降临。傈僳族的木屋里亮起了温暖的灯光,炊烟在星空下袅袅升起。老扎邀请他们去家里吃晚饭,但秦玿婉拒了,说他们需要整理今天的发现。

回到住处,两人立刻将样本和数据摊满整张桌子。夏时开始系统地录入各项测量结果,而秦玿则在显微镜下观察今天的收获。

"夏时,快看这个,"秦玿突然喊道,声音因为兴奋而提高,"那些晶体在紫外光下会发出荧光!"

夏时凑到显微镜前。在紫外激发下,那些原本无色的晶体确实发出了微弱的蓝绿色荧光,而且呈现出精细的分形结构。

"这..."夏时一时语塞。作为一名习惯于用数据和公式思考的科学家,他很少遇到这种直接触动感官的奇妙现象。

"美极了,不是吗?"秦玿轻声说。在显微镜的照明下,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柔和,眼睛里倒映着那些微小的荧光点。

夏时发现自己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他分不清自己是被那些微观世界的奇迹所震撼,还是被秦玿脸上纯粹的喜悦所打动。

夜深了,他们终于决定休息。秦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T恤上提,露出一截腰部的皮肤。夏时不经意间注意到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肋骨下方一直延伸到后腰。

"那是..."夏时指了指,随即意识到这可能越界了,"抱歉,不该问的。"

秦玿低头看了看,无所谓地笑了笑:"西藏考察时留下的纪念。遇到了一场小雪崩。"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夏时知道那伤一定很严重。

"你经常这样...冒险吗?"夏时问道,试图掩饰声音中的关切。

秦玿躺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值得的冒险。那次我发现了一种高山罂粟的抗冻基因机制。"他转向夏时,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科学需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夏时没有回答。他突然想起自己办公室里那些整齐排列的论文和奖状,每一份都代表着无数次严谨的实验和计算。但秦玿的科学研究似乎总是带着一种他不熟悉的、近乎狂热的献身精神。

"睡吧,"夏时最终说道,关掉了灯,"明天还要继续考察。"

黑暗中,秦玿的声音轻轻传来:"夏时...谢谢你的关心。不过别担心,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

夏时背对着他,没有回应。但他在心里记下了那道伤疤的形状,就像记录一项重要的实验数据。

第二天清晨,他们再次前往"大锅"。但这次,天空阴沉沉的,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

"雨季要来了,"老扎忧心忡忡地说,"明天可能就进不了山了。"

秦玿和夏时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需要抓紧时间收集尽可能多的数据。

到达地热区后,他们决定分头行动以提高效率。夏时负责测量盆地西侧的一系列小热泉,秦玿则继续研究昨天发现的特殊苔藓群落。

夏时正专注地记录一个喷气孔的温度变化时,突然听到秦玿的喊声。声音里带着的不是往常的兴奋,而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紧迫感。

"夏时!快来!"

夏时立刻放下仪器,向声音方向跑去。穿过一片蒸汽弥漫的区域,他看到秦玿跪在一个硅华池边缘,脸色苍白。

"怎么了?"夏时快步上前,心跳突然加速。

秦玿指向池子中央:"看那里...水色变了。"

夏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原本蓝绿色的池水正在变浑浊,水面上的气泡活动也明显加剧。

"地热活动不稳定,"夏时迅速判断道,"我们需要后退。"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池水突然翻腾起来,一股强烈的硫磺味扑面而来。

"走!"夏时一把抓住秦玿的手臂,拉着他向安全区域撤退。

他们刚跑出十几米,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回头看去,池子中央喷出一股两米多高的热水柱,周围的地面开始塌陷。

老扎从远处跑来,用傈僳语大声呼喊着。夏时不需要翻译也知道他的意思——该离开了,立刻。

回村的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语。秦玿走路时明显有些吃力,夏时猜测是他的旧伤在紧张和快速撤离后开始疼痛。

"你的腿,"夏时低声问道,"还好吗?"

秦玿勉强笑了笑:"老毛病了。没事。"

夏时没有追问,但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他刻意放慢脚步,并随时准备在秦玿需要时提供支撑。

那天晚上,村子里的气氛有些紧张。老扎说地热活动突然增强是个不好的征兆,雨季可能会提前到来。他建议他们明天就离开山区。

"我们还需要更多数据,"秦玿不甘心地说,"至少再待一天..."

夏时看了看窗外越来越厚的云层,又看了看秦玿疲惫却倔强的表情:"明天一早再去一次,但中午前必须撤离。"

秦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种妥协对夏时来说并不容易。

夜深时,夏时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秦玿正坐在桌前,就着一盏小台灯专注地写着什么。灯光下,他脸上的表情如此专注,以至于夏时不忍心打扰。

但这一次,秦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吵醒你了?"

夏时摇摇头,坐起身来:"在写什么?"

秦玿犹豫了一下,然后合上笔记本:"只是...记录一些想法。关于我们发现的那些共生体。"他顿了顿,"夏时,你有没有想过,这种生物-矿物相互作用可能不仅仅是适应,而是一种协同进化?"

夏时思考了片刻:"你是说,那些微生物和苔藓不仅适应了极端环境,实际上还主动改造环境以利于自身生存?"

"不仅如此,"秦玿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压低,"我认为这可能代表了一种全新的共生范式。如果能够解析其中的机制..."

夏时看到了秦玿眼中燃烧的科学热情,那种纯粹的求知欲他只在最伟大的科学家眼中见过。在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秦玿愿意为这样的发现冒险,甚至受伤。

"等我们回到学校,"夏时说,"应该申请跨学科项目基金。这个发现值得更系统的研究。"

秦玿惊讶地看着他:"你愿意...继续合作?"

夏时点点头。这个决定在他心中已经酝酿了几天,但直到此刻才明确成形:"你的观察视角补充了我的不足。反之亦然。"

秦玿笑了,那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夏时,这大概是你对我说过的最接近赞美的话了。"

夏时没有回应,但他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这个评价。窗外,雨开始轻轻敲打屋顶,像某种来自大自然的秘密讯息。明天将是他们在高黎贡山的最后一天,但夏时隐约感到,这仅仅是他们合作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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