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下方的缝隙渗出幽蓝的光,如同深海中摇曳的磷火,在碎石堆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陆渊蹲下身时,第七根肋骨处的旧伤突然灼痛起来——三天前那个红衣女人塞给他的纸条还揣在口袋里,"时之砂钥匙在第七根肋骨"的字迹被冷汗浸得发皱。
他握紧手术刀,金属刀柄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却压不住胸腔里那团越来越炽热的灼烧感。
半截银质怀表链在瓦砾中若隐若现,表盘上的熵针正诡异地逆时针转动。
陆渊屏住呼吸,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整座祭坛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不是单根表链,而是整具齿轮骨架嵌在石缝里,每一节链节都刻着与李语瞳孔中相同的"承"字纹路,在幽蓝光芒下泛着血锈般的暗红。
"想打开它?"沙哑的童声从阴影里飘来。
陆渊猛地转身,手术刀划破凝滞的空气。
墙角蜷缩着个穿蓝白校服的小女孩,双马尾上系着褪色的红丝带,左脸颊青紫色的尸斑蔓延到脖颈,手里却紧攥着块融化一半的奶糖。
她歪头盯着陆渊的怀表链,露出尖尖的犬齿:"七十年前,也有人这么摸过。"
"你是谁?"陆渊的鼻尖微动。除了腐肉的腥气,女孩身上还沾着实验室特有的乙醚气息,让他想起解剖台上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脏器。
"我是守龛人呀。"女孩伸出舌尖舔了舔奶糖,糖纸边缘的曼达安糖果厂标志已经模糊不清,
"1953年那场大火,把我和老师都烧成了灰,只有这块糖..."她突然剧烈咳嗽,黑血喷在地面凝结成燃烧的符文,"后来每天晚上,我都能听见地下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怀表发出蜂鸣,熵针猛地指向齿轮符号,与地面裂缝的纹路完全重合。陆渊盯着地上的符文——那是古波斯语的"烬火",和忏悔室木板上用指甲刻的字迹一模一样。
他想起李语解剖红衣女人时说的"熵烬之核",又想起那个女人临终前在他掌心写下的"Spenta"音节,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烬火...是Spenta的音译?"
女孩的瞳孔骤然收缩,奶糖"啪嗒"掉在地上。
她背后的墙面上突然浮现出无数甲骨文"承"字,像是有看不见的手正在刻写:"你怎么知道'神圣火种'的名字?那是曼达安教禁忌中的禁忌!"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齿轮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陆渊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血液正顺着指缝渗入石缝,暗红色的液体在齿轮间蜿蜒,如同激活了某种古老的机关。
密龛缓缓开启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铁锈与灰烬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躺着具穿着祭司袍的骸骨,胸口插着把银质匕首,刀柄刻着半枚齿轮,与怀表链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
"1953年,承字祭司把火种封在了这里。"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奶糖在她掌心融化成血色糖浆,"可后来来了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他说..."
话未说完,骸骨突然坐直身体,眼窝中涌出暗金色砂粒,在半空聚合成燃烧的鱼骨形状。
陆渊瞳孔骤缩——骸骨的第七根肋骨处,赫然嵌着一块与他心脏纹路相同的熵烬之核,正在发出微弱的脉动。
"逆时者,把火种还给我。"骸骨的声音由无数细碎音节组成,仿佛千万个灵魂在同时嘶吼。
插在胸口的匕首"嗖"地飞出,直刺陆渊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他侧身翻滚,手术刀横挡在胸前。
两刃相交的刹那,怀表链突然发出刺目光芒,骸骨胸前的熵烬之核与他体内的能量产生共鸣。
祭坛地面浮现出完整的曼达安教图腾,那些螺旋纹如同活过来的蛇,扭曲着连成一体,最终构成一条鱼尾分叉的鱼形,鱼眼位置正是骸骨胸口的熵烬之核。
"这图腾..."陆渊的后背重重撞上石柱,手术刀上的锯齿在银质匕首上刮出火星,"和19世纪伦敦东区连环杀人案现场的刻痕很像,但更完整。那些受害者的心脏都被挖出来,摆成鱼的形状..."
骸骨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守龛女孩的身体开始透明,她将半块奶糖塞进陆渊掌心,指尖残留的温度却冷得像冰:"穿黑西装的男人说,这是'灵知之鱼'图腾,火种就藏在鱼嘴里..."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还有,别信眼睛里有'承'字的人..."
奶糖突然发烫,上面浮现出一行血字:"第七根肋骨的真相,在时之砂矿脉。"
怀表的熵针指向新符号——燃烧的鱼骨,表链上的"承"字纹路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
陆渊低头看着糖纸内侧印着的"曼达安糖果厂1953",突然想起李语口袋里那枚纽扣,边缘同样刻着相同的厂徽。
当他爬出缝隙时,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倾盆而下。钟楼的铜钟正在滴血,每一滴血落在地面,就会浮现出甲骨文"承"字的笔画。
陆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盯着地面逐渐连成的符号,又看向鱼形图腾的尾鳍——那些笔画的走势,竟与图腾尾鳍的分叉完全一致。
"灵知之鱼..."他低声重复着,手术刀在掌心刻下一道浅痕,鲜血混着雨水滴在图腾中央,"曼达安教的圣物,为什么会和李语...和我的身体产生共鸣?"
"陆渊!"
熟悉的声音从教堂大门传来。
陆渊转身,看见李语扶着门框喘息,西装上的抓痕还在渗血,瞳孔里的"承"字忽明忽暗。
他手里攥着那枚刻着齿轮的纽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别碰那具骸骨!你不知道自己在……”
"你祖先是不是和这个图腾有关?"陆渊指着地面的灵知之鱼,手术刀在图腾的鱼尾处划了道弧线,"1953年的祭司,是不是用它封印了火种?还有你瞳孔里的'承'字,为什么会和怀表链上的纹路..."
李语的脸色骤变,他掏出银质手枪,却不是对准陆渊,而是指向祭坛的密龛。
枪管在雨中冒着热气,弹仓里压着的不是子弹,而是七颗刻着"承"字的砂粒:"火种一旦觉醒,整个副本都会崩塌——包括你。你以为自己是来破解谜题的?不,你是..."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暗金色砂粒喷涌而出。
陆渊看见自己的影子被砂粒覆盖,逐渐变成祭司骸骨的模样,而李语瞳孔的"承"字正化作锁链,穿透雨幕缠绕在他心脏的熵烬之核上。
那些锁链每收紧一分,他就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细密的碎裂声。
"双生逆时者..."陆渊猛地看向李语,发现对方的左胸也在泛着微光,和自己的熵烬之核产生同频震动,"女孩说的灵知之鱼,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圣典扉页会同时出现'Spenta·陆渊'和'承字·李语'?"
"没时间解释了!"李语抓住他的手腕,怀表链突然收紧,将两人拽入砂粒形成的漩涡。
消失前,陆渊看见祭坛中央升起一道火柱,火焰中浮现出完整的曼达安教圣典——扉页上的名字正在滴血,而圣典插图中的灵知之鱼,正用尾鳍勾着一道逆时针旋转的熵针,鱼尾分叉处的纹路,竟与他和李语的掌纹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