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鸦鸣起,谁踏春山来
徐深的手指抠进矿洞岩壁,冷汗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
他能听见自己经脉里灵力乱撞的声响,像无数根细针扎着肺管子——那日血魂鼎爆炸的气浪,震碎了他刚凝实的练气八层灵海。
怀里的玉简又发烫了。
父亲的声音在识海里循环:“林无归……林无归……”他咬着牙把玉简攥得生疼,三天了,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在记忆里。
父母当年总说“有些旧友不能提”,难道就是这个?
洞外传来碎石滚动声。
徐深瞬间弹起,左手死死压住腰间藤囊——里面装着他新培育的爆雷藤果,捏碎了能炸塌半面山。
脚步声停在洞口。
月光漏进来,照出个影子——宽肩窄腰,腰间悬着块黑玉,玉牌上“林”字被磨得发亮。
“爆雷藤果捏碎了,你这条命也得搭进去。”男人声音像冰碴子,“徐伯当年教你种灵植,没教你辨敌友?”
徐深的手松了松。
藤囊里的藤果还硬着,这人能说出“徐伯”,至少不是周沉的人。
“我是林无归。”男人走进来,黑衣下摆沾着草屑,“你爹欠我一局棋,该还了。”
矿洞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徐深盯着他腰间的玉牌——和自己铜铃里掉出的玉简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林无归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摸出块残玉,“啪”地和玉简拼在一起。
石壁上浮现出淡青色的光。
徐深眯眼,看见地图上标着“极北冰渊”四个字,旁边密密麻麻的小字:“春山封印,镇压万邪……”
“周沉?”林无归嗤笑一声,指尖划过地图上玄霄阁的位置,“他连那尊的衣角都摸不着。当年你爹发现血祭真相时,我正和他在青竹山设局——结果局里出了叛徒,我假死逃了,你爹娘……”
他突然闭了嘴。
徐深盯着石壁上跳动的光,喉咙发紧——原来父母引火焚身不是为了挡周沉,是为了烧了叛徒递出去的密信。
洞外传来轻响。
林无归突然掐住徐深后颈,把他按进石缝里。
徐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苏绾的声音:“徐深在矿洞?玄霄阁的通缉令都贴到城门口了,墨七那老狗被废了修为,转头投了影煞宗,正带人堵各条山路!”
林无归从石缝里钻出来,甩给苏绾个瓷瓶:“青露芝汁,抹他身上。”又扔给徐深团黑布,“装死。”
“装死?”苏绾挑眉。
“韩无咎的散修队明早运尸出城。”林无归摸出把细粉撒向洞外,“影煞宗在山路埋了影蝶,这粉能乱蝶的嗅觉。你俩把徐深裹进草席,我引开追兵。”
徐深被草席裹得严实,能听见韩无咎的大嗓门:“老子这趟运的是染了尸毒的修士,碰着了魂儿都得烂!”草席被抬起来时,他闻到自己身上青露芝的甜香——这是他亲手种的,能盖过所有活物的气息。
山路突然炸开一声喊:“那边有动静!”徐深攥紧草席里的藤果,听见林无归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影煞宗的狗,追爷爷我啊!”脚步声轰隆隆往左边去了,右边的草席被放下时,韩无咎拍了拍他的肩——两下,这是徐父当年和他对的暗号:安全。
他们在破庙歇脚时,柳霜是从房梁上跳下来的。
她的断剑还在淌血,剑鞘上系着徐母当年送她的红绳:“我不能跟你去极北。”她把断剑塞进徐深手里,“但这剑里有你娘补的灵纹,能挡三次致命伤。”
徐深摸着剑柄上的刻痕——是母亲的手,当年教他认灵草时,指甲总沾着泥,现在这把剑上,泥香混着血锈味,烫得他眼眶发疼。
启程前夜,林无归蹲在篝火边翻个骨符。
骨符泛着青白的光,上面的纹路像活的,正沿着林无归的手指往上爬:“这是从春山遗迹带出来的。”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它能带你找到封印核心,但……”
“但会唤醒不该醒的?”徐深接过骨符,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清越的凤鸣。
他抬头,看见天际有紫光炸响,像朵开在云里的花。
林无归的脸色变了:“走。”他扯起徐深就往马厩跑,“极北冰渊的雪该化了。”
马背上,徐深摸着怀里的断剑,听着骨符在掌心“咔嗒”轻响。
风卷着雪粒子往脸上砸,他突然想起药田里刚冒的新芽——母亲说过,春山不是种出来的,是从血里熬出来的。
极北的风裹着雪沫灌进领口时,徐深摸出柳霜给的断剑。
剑身上,母亲的灵纹正泛着微光,像星子落进了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