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亲昵地捶了我肩膀一下:“瞧你紧张的!一本破书而已,我又不抢你的!走啦,下节体育课,再磨蹭要迟到了!”她自然地重新挽住陈最的胳膊,拖着他向前走去。
陈最似乎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淡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那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我紧抱着书的、有些发白的手指关节上,随即又移开,顺从地被苏晴拉着走向楼梯口。
我站在原地,走廊里的人流如同无声的背景板。怀里那本书的存在感变得异常沉重,硬硬的棱角抵着我的肋骨,似乎要嵌进肉里去。
扉页上那两个墨色淋漓的字,隔着书页和衣料,依旧散发着灼人的热度。指尖残留的、与他相触的细微麻痒,还有苏晴挽着他手臂时那刺目的亲昵画面,交织在一起,拧成一股又酸又涩的洪流,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斜射进来,光柱里尘埃飞舞,如同我此刻混乱不堪的心绪。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混着苏晴甜甜的果味香水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我低下头,把脸更深地埋进怀里的书页,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丝力量,或者,掩盖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名为“觊觎”的罪恶心跳。
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成了我书架上最隐秘的存在。它被小心翼翼地塞在一排厚重的教辅书后面,暗绿色的封面隐没在阴影里,像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只有在夜深人静,确认父母房间的灯早已熄灭,我才敢将它抽出来。
台灯昏黄的光晕下,扉页上“陈最”两个字被反复摩挲,墨迹边缘甚至有些微微晕开。
指尖每一次划过那刚劲的笔画,都像接通了微弱的电流,带来一阵心悸的麻。书页被我翻得起了毛边,马尔克斯笔下那场跨越半个世纪的、病态而执拗的迷恋,字字句句都像在映照我自己那颗在黑暗中疯狂滋长、无处安放的心。
费尔明娜·达萨最终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医生,阿里萨则靠着财富和漫长的等待,最终在暮年得到了他心中的女神。
合上书页,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攫住了我。我既没有费尔明娜的决绝,更没有阿里萨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漫长时光。
我只是林晚,一个躲在暗处,连偷看一眼都需要巨大勇气的胆小鬼。我的“霍乱”,注定是一场无药可救、见光即死的绝症。
“晚晚!发什么呆!陈最进球了!”苏晴兴奋的尖叫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
操场上人声鼎沸,少年们奔跑、呐喊,汗水在阳光下折射出青春特有的光芒。
陈最穿着红色的7号球衣,像一道迅疾的闪电,利落地断球、过人,然后拔脚怒射!足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应声入网!
“陈最!陈最!陈最!”场边的欢呼声浪瞬间将他淹没。他撩起球衣下摆擦汗,露出一截紧实流畅的腰线,脸上是恣意张扬的笑容,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光芒刺得我眼睛生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
苏晴像一只快乐的云雀,尖叫着冲进球场,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汗湿的怀里。
陈最大笑着接住她,很自然地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周围响起善意的起哄声和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