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永无止境的雨声。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一具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而沉默地运转着。按时起床,洗漱,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去学校。依旧坐在那个靠窗的角落,将自己缩成一团无形的影子。沉默是唯一的语言。
赵思琪和李莉那群人,在经历了教务处事件后,看我的眼神更加复杂。探究,疏离,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忌惮那个转学而来、当众施暴又沉默离场的陈最?还是忌惮我这个被认定为“麻烦”的源头?她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当面指桑骂槐,但那种无声的排斥和背后的窃窃私语,如同空气里的微尘,无处不在。
“看,就是她……”
“听说把原来学校的校草都弄转学了……”
“苏晴那么惨,被她抢了男朋友……”
“离她远点,晦气……”
那些细碎的声音,像冰冷的针,扎不破皮肤,却能钻进骨髓。我学会了彻底屏蔽。眼神空洞地看着黑板,或者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思绪放空,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这具承载着耻辱的躯壳。
放学后,依旧最后一个离开。背着书包,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深秋的风带着萧瑟的寒意,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脚边。我路过那个小小的报刊亭。亭子上挂着的电视,无声地播放着新闻。这一次,屏幕上没有再出现那个熟悉城市的名字或身影。只有陌生的主持人嘴巴一张一合,报道着遥远国度的纷争或本地的天气。
我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冰冷而没有温度。心里一片平静。那个曾让我心悸恐慌的名字和城市,此刻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原来真正的放下,不是遗忘,而是连恨和怕的情绪都耗尽了。只剩下漠然。
回到出租屋。开灯。狭小的空间被冷白的光线填满。书桌上,那本暗绿色的《霍乱时期的爱情》静静地躺在角落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我曾视若珍宝又避如蛇蝎的罪证。
我走过去,拿起它。封面触手冰凉。翻开扉页,那苍劲有力的“陈最”二字,墨迹依旧清晰。
指尖轻轻拂过那两个字。没有悸动,没有疼痛,没有屈辱,甚至没有厌恶。
什么都没有。
像拂过一张毫无意义的废纸。
我将书合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深秋夜晚的寒风瞬间灌入,带着湿冷的泥土气息。楼下是幽暗的小巷。
手一松。
那本承载着一段隐秘、疯狂、最终走向毁灭的暗恋的书,像一片失去了生命力的枯叶,悄无声息地坠落,很快消失在楼下的黑暗里。
没有声响。没有回音。
只有寒风,卷走了指尖最后一丝残留的、属于过去的微尘。
关上窗。将寒冷和过往一同隔绝在外。
坐在书桌前,摊开一本全新的习题册。笔尖落在雪白的纸页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灯光下,那些公式和文字清晰而稳定。窗外的世界依旧喧嚣,风雨飘摇。
但我知道。
我的雨季,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