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水终于停歇,留下湿漉漉的街道和洗过般清冽却冰冷的空气。
我站在出租屋的窗前,看着楼下幽暗小巷里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消失的地方。没有声响,没有痕迹,像从未存在过。
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很快被室内的暖气驱散,连同最后一丝属于过去的尘埃。
窗玻璃上,映出我自己的脸。依旧苍白,眼下带着熬夜的淡青,但那双曾盛满恐惧、泪水、绝望和空洞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再是摇摇欲坠的死水,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像暴风雨肆虐后,海面残留的、无边无际的沉寂。
手腕上的青紫已经褪成浅淡的痕迹,下巴的钝痛也消失了。皮肉的伤口总会愈合。
而心底那个被反复撕扯、血肉模糊的巨大空洞,似乎也停止了流血。不是因为填满了什么,而是因为彻骨的寒冷将它彻底冻结了。不再有痛感,只剩下一种沉重的、绝对的漠然。
回到书桌前,摊开那本全新的物理习题册。笔尖落在雪白的纸页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灯光是冷的,纸张是冷的,公式和符号是冷的。
这种冷,意外地让人感到安心。没有灼人的目光,没有恶毒的揣测,没有令人窒息的压迫。只有清晰的逻辑和可解的难题。
我沉了进去,像沉入一片冰冷的、却绝对安全的深海。时间在笔尖的移动中悄然流逝。
第二天走进教室,喧嚣似乎都隔着一层毛玻璃。赵思琪和李莉她们聚在一起,声音压低了,但眼神像探针一样扫过来,带着比以往更浓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窃窃私语如同背景噪音。
“听说了吗?陈最昨天被带走了……”
“他爸亲自来的,脸色铁青……”
“啧啧,停课一周是轻的,估计回去有他好受的……”
“活该!那么凶……”
“那林晚……”
当话题转向我时,她们的目光更加闪烁。李莉撇了撇嘴,想说点什么刻薄的,被赵思琪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们看我的眼神复杂,不再是单纯的轻蔑和排斥,多了一层“麻烦”和“不可控”的标签,以及一丝对那个暴戾转学生可能存在的、未知关系的忌惮。
我径直走向靠窗的座位,无视所有目光,像穿过一片无人的旷野。
拉开椅子坐下,拿出课本,动作平稳,没有一丝颤抖。沉默不再是蜷缩的盔甲,而成了坚硬的、无法穿透的壁垒。
苏晴的座位是空的。连续几天都没有出现。有人说她也请假了。没有她的尖叫和怨毒的目光,空气似乎都轻松了几分。
那些关于我的流言,失去了最有力的源头和煽动者,如同无根浮萍,在表面的窃窃私语下,渐渐显出疲态。新的八卦很快取代了旧闻,高二(三)班这个小小的生态圈,开始寻找新的焦点。
时间在笔尖与纸面的摩擦中,在翻动的书页中,在窗外由深秋转入初冬的光影变化中,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流淌。
我把自己彻底埋进了书本和习题的海洋。不是逃避,更像是一种主动的放逐,一种对混乱无序的、充满伤害的外界的彻底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