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呜咽声渐渐低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无助：“晚晚……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他变成那样……我……” 她似乎想从我这里寻求某种答案或慰藉。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燃烧着嫉妒和恨意、如今只剩下疲惫和空洞的眼睛。
沉默了几秒，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实验室里报告数据：
“苏晴，他的路，是他自己选的。” 我的目光越过她，看向窗外华灯初上的街道，车流如织，光影流淌，“就像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承担后果。”
我的声音没有责备，没有同情，只有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你救不了他。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但他显然，选择了放弃。”
苏晴怔怔地看着我，眼中的泪水慢慢止住，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点醒后的、更深的茫然和冰冷。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剥开了她试图逃避的现实。
“那你……”她喃喃地问，声音轻得像羽毛，“你……恨他吗？恨我吗？”
恨？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底那片冻结的空洞上，甚至没能激起一丝涟漪。
我收回目光，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恨，需要力气。”我端起水杯，指尖感受着玻璃壁的微凉，“我的力气，要用来做更重要的事。”
比如，解开下一个方程。校准下一个探测器。在浩瀚的数据流里，捕捉那可能颠覆人类认知的、微弱的异常信号。
苏晴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她眼中的茫然和悲伤渐渐沉淀下去，最终化为一种了然的、带着苦涩的平静。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却无比真实的笑：“晚晚……你好像……真的走出来了。走得……好远好远了。”
她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拿铁，像是敬酒般，对着我微微举了举，然后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让她微微皱了下眉。
“我走了。”她站起身，拿起包，背脊挺直了一些，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然，“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她没有再问“我们还能不能做朋友”之类的话。有些鸿沟，跨过去了，也留下了无法弥合的痕迹。无言，是最好的尊重和距离。
她推开咖啡馆的门，身影融入门外初冬沉沉的夜色和璀璨的霓虹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我独自坐在暖黄的灯光里，面前的清水还剩下一半。咖啡馆的钢琴曲换了一首，依旧舒缓。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星河倒悬。
我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周教授刚发来的信息：
【林晚，上次你标记的那个异常波动点，初步分析结果出来了，有极其微弱的、超出标准模型的耦合迹象。明早八点，课题组紧急会议。】
【另外，下个月在日内瓦CERN的联合研讨会，你准备一下报告材料，作为本科生代表参加。】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敲击，回复：
>【收到。材料今晚整理好发您邮箱。】
放下手机。端起水杯，将剩下的半杯清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的刺激。
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深灰色羽绒服穿上，拉链拉到顶，遮住了下巴。
推开咖啡馆的门，凛冽的寒风瞬间裹挟着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
我抬起头。深冬的夜空，墨蓝而高远。几点寒星冷冷地缀在天幕，遥远，清晰，恒定。
实验室的方向，A座307那扇厚重的铅门之后，冰冷的仪器依旧在低鸣，庞大的数据流在服务器集群里奔涌不息，等待着被解析，被理解。
那里，有我未完成的推导。
那里，有宇宙沉默的回响。
那里，才是我要奔赴的、永恒的战场。
紧了紧衣领，我迈开脚步，身影坚定地汇入流动的光影和人潮，朝着那片冰冷、纯粹、却蕴藏着无限可能的寂静之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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