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周末清晨，难得的没有设置闹钟。冬日的阳光透过薄霜的窗玻璃，在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斑。我裹着厚实的法兰绒睡袍，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厨房里，冰箱发出低沉的运行声。她打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视线扫过，那盒冷冻豌豆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小袋包装精致的有机藜麦，还有一小盒新鲜的蓝莓——是上次超市结账时，沈聿顺手从旁边的促销冷柜里拿起来，极其自然地放进她购物车里的，只说了句：“抗氧化。”

当时她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刷完卡拎着袋子走了。此刻，看着那盒蓝莓在冰箱灯光下泛着深紫色的光泽，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掠过唇角。

拿出冷冻豌豆，一小把藜麦，两个鸡蛋。水壶烧上水。动作依旧带着实验操作般的精准，但节奏舒缓了许多。平底锅在炉灶上加热，滴入几滴橄榄油。冷冻豌豆粒倒入锅中，发出细碎的“滋啦”声，很快腾起带着清甜气息的白雾。藜麦在另一个小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打散的蛋液倒入平底锅，迅速凝结成嫩黄蓬松的鸡蛋块，与翠绿的豌豆混合在一起。

简单的早餐摆上小小的餐桌：一碗热气腾腾、颗粒分明的藜麦豌豆蛋花粥，一小碟蓝莓。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洁白的瓷碗边缘，暖融融的。

我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入口中。豌豆的清甜软糯，鸡蛋的嫩滑，藜麦特有的谷物香气，混合着微咸的底味，在舌尖温柔地弥漫开。一种纯粹的、属于食物的慰藉感，从胃里缓缓升腾，驱散了冬日清晨最后一丝寒气。她慢慢地吃着，目光落在窗台上那株多肉植物上。厚实的叶片饱满舒展，在晨光中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绿色，边缘晕染着一圈淡淡的粉红。生机勃勃。

手机屏幕在桌上亮起。一封新邮件提示，来自沈聿。标题简洁：《关于额外维度紧致化模型中Kähler势能修正对“林氏粒子”耦合常数上限的影响——补充计算及图示》。

点开。附件是一份PDF。正文只有一行字：

>【补充图3的横坐标标度有误，已修正。请以此版为准。另：波士顿今晨气温-7℃，实验楼暖气尚可，但建议摄入足够热量。沈】

目光在最后那句看似无关的叮嘱上停留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屏幕。没有回复，只是默默地将那份修正后的预印本下载保存。然后，继续安静地吃完早餐，将蓝莓一颗颗送入口中，酸甜的汁液在口腔里迸开。

午休时间，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在办公室啃三明治或看文献。而是裹紧羽绒服，穿过寒风凛冽的校园，走向物理系大楼另一侧那栋稍显陈旧、爬满了常青藤的小楼——数学系。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旧书、粉笔灰和某种干燥木质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实验楼里臭氧和金属的味道截然不同。走廊里很安静，偶尔有学生抱着厚厚的书籍匆匆走过。循着门牌号，找到一间办公室。门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