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

五年后

当年的五岁孩童长成了瘦骨嶙峋的少年。王屠户一家叫他"小杂种"，街坊邻里也跟着喊，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或许曾经有过一个真正的名字。

冬日的清晨，天还没亮，李氏就用脚踹开柴房门："小杂种！还睡！赶紧去挑水，晚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少年挣扎着爬起来，身上只穿着单衣，冻得嘴唇发紫。他挑起水桶，摇摇晃晃地往井边去，扁担磨得肩膀生疼，旧伤未愈，又添新痕。

水缸刚挑满，王屠户就拎着杀猪刀进来了："猪食煮好了没？磨磨磨蹭蹭的，留着你是吃白饭的？"少年连忙跑到灶台前，掀开锅盖，热气扑面而来，却闻不到半点粮食的香味，只有刷锅水拌着糠麸。王屠户见状，抬脚就踹在他屁股上："废物！连猪食都煮不好！"

少年被踹倒在灶台边，额头撞在铁锅上，顿时起了个大包。他不敢哭，只能咬着牙爬起来，继续搅动着锅里的猪食。王屠户的儿子二狗在一旁煽风点火："爹，打他！让他给我舔靴子！"王屠户抄起门后的鞭子，劈头盖脸地抽下来。

"说！还敢不敢偷懒了？！"鞭子带着风声，抽在少年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因为他知道，只要掉一滴泪，换来的只会是更狠的毒打。李氏靠在门框上嗑瓜子，冷笑道："打死这小杂种，省得碍眼。"

夜里，少年拖着伤腿回到柴房，刚想躺下，二狗又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根木棍："小杂种，我娘让你去后院劈柴，劈不完不许睡觉！"少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又看了看自己流血的后背，终于忍不住哀求："我......我太累了......"

"累？"二狗狞笑着，一棍子打在他腿上，"让你劈柴是抬举你！再废话就把你锁起来！"少年咬着牙，拿起斧头走到后院。寒风刺骨，他每劈一斧，后背的伤口就疼得钻心。劈到一半，斧头没拿稳，砸在脚上，顿时鲜血直流。

二狗见状，非但不帮忙，反而跑去告诉王屠户。王屠户出来一看，勃然大怒："反了你了！连斧头都拿不住！"他一把揪住少年的头发，将他拖到后院的狗窝旁，拿出铁链锁在他脚踝上："今晚就睡这儿！跟狗作伴！"

少年蜷缩在冰冷的狗窝里，身上只盖着一堆稻草。旁边的大黄狗对着他狂吠，他吓得瑟瑟发抖。夜越来越深，雪花又开始飘落，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他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也是这样的寒冷，也是这样的绝望。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空空如也，母亲留下的玉佩早已被李氏抢走，不知藏在何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稻草上，瞬间冻成冰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苦难。他只知道，只要活着，这样的日子就不会结束。

狗窝里，少年咬着牙，用冻僵的手指在地上划着。他不知道自己在划什么，也许是母亲的脸，也许是那个从未见过的家。雪花覆盖了他的脚印，也覆盖了他无声的哭泣。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他就像一条被遗弃的野狗，在黑暗中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