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粉碗里的红糖水沿着碗沿往下滴，在我手背上烫出一点黏腻的温热感。我吸溜着最后一口冰凉滑溜的粉子，抬头看温屹泽已经结完账站在门口了。夕阳斜斜地切过他挺拔的身影，把192厘米的影子拉得更长，一直铺到我脚边。
"走了，小矮子。"他冲我勾勾手指，篮球服背后沾着点没洗干净的草渍——估计是上周打友谊赛的时候在县体育场蹭的。
我哒哒哒跑到他身边，故意用肩膀撞了撞他胳膊肘。"谁矮了！我这叫精致型身材！"
穿过学校前面那条小吃街时，油炸臭豆腐的味道混着炒米粉的香气扑面而来。温屹泽突然停下脚步，弯腰从路边捡起个什么东西。
"鞋带松了。"他半跪在我面前，手指灵活地帮我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阳光把他的睫毛染成金棕色，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面投出浅浅的阴影。
我看着他额头上细细的汗珠顺着下巴尖往下滴，突然想起上辈子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门口，我也是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却什么都做不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快走啊，发什么呆？"温屹泽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自然地伸手揉了揉我头发。他的掌心带着打篮球磨出的粗粝茧子，蹭得我头皮有点发痒。
拐进回家那条老巷弄的时候，我心里那点不安又悄悄爬了上来。巷子两侧的老房子墙皮都剥落了，露出里面灰扑扑的砖块，不知道谁家晾着的花衬衫在绳子上晃荡，影子投在地上歪歪扭扭的，看着有点吓人。
"屹泽，你觉不觉得..."我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眼角余光瞥见巷子尽头的阴影里，好像站着个人。
"嗯？觉得什么？"温屹泽转头看我，手里还转着刚买的矿泉水瓶。
我赶紧摇摇头，把后半句"有人跟着我们"咽了下去。万一又是我的错觉呢？上次那条短信已经够吓人了，要是再跟温屹泽说我好像看到可疑的人，他会不会觉得我精神不正常？
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凉鞋踩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巷子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俩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狗叫声。
又走了大概三十米，我忍不住飞快回头瞥了一眼。那人还在！离我们差不多二十米远，穿着件灰扑扑的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最显眼的是他脚上那双白色运动鞋，鞋侧面有两条特别亮的反光条，在夕阳下闪了一下。
心脏"咚"地跳了一下，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就是这个人！上周三放学的时候，我好像就在校门口看见过穿同款鞋的人！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
"怎么走这么快？"温屹泽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他的手总是这么烫，"脚还疼？上次运动会崴的地方还没好利索？"
"没、没有啊..."我结结巴巴地说，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回看。那个灰衣人停下脚步，靠在墙边的电线杆上，假装在看手机。
温屹泽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眉头皱了皱："认识？"
"不、不认识！"我慌忙摇头，使劲拽着温屹泽往前走，"快走快走，天快黑了！"
他好像察觉到我不对劲，脚步慢了下来，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小涵，到底怎么了？你从刚才就怪怪的。"
我张了张嘴，想把心里的恐惧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万一真的是我想多了怎么办？重生这种事已经够离奇了，如果再加上个莫名其妙的跟踪者，温屹泽会不会觉得我在编造故事？
正纠结着呢，温屹泽突然蹲了下来："别动，鞋带又松了。"
我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低下头帮我系鞋带。就在这时，眼角余光里那个灰衣人动了！他飞快地闪进左边一条更小的巷子，白色鞋侧的反光条在阴影里划过一道残影。
"屹泽！"我突然尖叫一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因为太用力而发白。
温屹泽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怎么了？！"
"我、我渴了！"我脑子一热，随便扯了个理由，"我们去买瓶水吧，前面不是有个杂货铺吗？"
他皱着眉看了看我，眼神里全是疑惑，但还是顺着我的意思站了起来："刚才不是刚买过水？"
"那个是矿泉水！我想喝可乐！"我胡说八道着，半拖半拽地把他往巷口那家杂货铺拉。心脏跳得飞快，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
杂货铺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屋子里一股旧报纸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货架上摆着的零食包装袋都有点泛黄。角落里那个老旧的冰柜发出嗡嗡的响声，玻璃门上凝结着厚厚的水珠。
"阿姨，要两瓶可乐。"温屹泽放下钱，转身问我，"冰的还是常温的？"
我心不在焉地应着"冰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冰柜的玻璃门。那层厚厚的水珠刚好形成了一面模糊的镜子，能映出巷口的动静。
果然！那个灰衣人就站在巷口，正对着杂货铺的方向。虽然看不清脸，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穿过玻璃门，直直地落在我身上。那双眼睛，冷冰冰的，看得我浑身汗毛倒竖。
"砰！"我手里的可乐瓶突然掉在地上，摔出滋滋的气泡声。冰柜的嗡鸣声好像突然消失了，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小涵？"温屹泽慌忙捡起地上的瓶子，紧张地扶住我的肩膀，"你到底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张了张嘴，想说"有人在外面看着我们"，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指着门外，牙齿不停地打颤。
温屹泽立刻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转头望去，可巷口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张废纸，打着旋儿飘远了。
"没人啊。"他转过头来，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他、他刚才还在..."我急得快哭了，话都说不完整，"就在门口...穿灰色衣服...白色运动鞋..."
温屹泽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刚开学功课跟不上？"
我知道他不信我。也是，一个13岁的小姑娘，突然说自己被人跟踪，换谁都不会相信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使劲眨了眨眼，把它憋了回去。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拉起我的手，这次抓得特别紧，"就送到你家门口。"
从杂货铺到我家只要拐一个弯，大概五十米的距离。可这段路我却走得心惊胆战，总觉得那个灰衣人就藏在哪个角落，正偷偷地窥视着我们。
路边堆着几个破旧的纸箱子和一辆生了锈的自行车，把本来就窄的巷子挡得更窄了。拐过这个弯，就能看见我家那栋灰色的居民楼了。
"好了，送到这儿就行了。"我停下脚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家就在前面那栋楼，你快回去吧，天快黑了。"
温屹泽皱着眉看了看前面的拐角，又看了看我："你确定不用我送你上去？"
"真的不用啦！"我推了他一把，"我妈说不定都做好饭了，快回去吧。"
他还想说什么，我赶紧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吓得浑身一僵，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一个黑影猛地冲了过去，带起一阵风，刮得我头发都乱飞起来。那人身上有股很浓的洗衣粉味道，跟温屹泽用的那个牌子有点像。
"啊——！"我尖叫着闭上眼睛，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闪，结果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我，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是温屹泽。
"别怕，没事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紧紧抱着我的手也在微微用力，"已经跑了。"
我吓得浑身发抖，埋在他怀里不敢抬头。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篮球皮革混着洗衣粉的味道，此刻却不能让我感到丝毫安心。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平静下来，从他怀里抬起头。巷子里空荡荡的，那个灰衣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风吹过巷子的声音，呜呜的，像是有人在哭。
"你看清楚是谁了吗？"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睛还在四处张望，生怕那个灰衣人突然又冒出来。
温屹泽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太快了，没看清脸。"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小涵，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有人跟踪我们了？"
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就在这时，我的眼角余光瞥到地上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闪。黑乎乎的，小小的，就落在刚才那个灰衣人冲过去的地方。
我挣脱开温屹泽的怀抱，蹲下身捡了起来。是个钥匙扣，金属做的，上面是个迷你篮球的造型，球体上还刻着闪电图案。摸上去有点温热，应该是刚从那个人身上掉下来的。
"这是..."温屹泽弯腰凑过来看。
我拿着钥匙扣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这个图案...我太熟悉了！温屹泽右手上那个蓝色的运动护腕上，就有一模一样的闪电篮球图案！是他去年参加市里篮球比赛拿了MVP之后，赞助商送的限量版！
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蹿上来，瞬间传遍全身。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温屹泽的眼睛。路灯刚好在这时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表情。他的视线落在我手里的钥匙扣上，眼神复杂得让我心里发毛。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路灯下，谁都没有说话。巷子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我紧紧攥着那个还带着余温的钥匙扣，感觉它像块烙铁一样烫我的手。
温屹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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