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赵峰那句如同冰锥般刺穿耳膜的宣告——“高层专用数据中转节点”——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锯齿,在空荡荡的颅腔内疯狂切割、轰鸣!市局最高层!“他们”的眼睛!就在这座象征着秩序与安全的堡垒最核心的神经中枢里?!
血液仿佛在血管里瞬间冻结成冰!巨大的恐惧和滔天的愤怒如同两条绞索,瞬间勒紧了心脏,勒得几乎无法呼吸!一股比南郊化工厂地下基地更甚百倍的寒意,如同液态氮般从尾椎骨炸开,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我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赵峰手中那个透明证物袋上!袋子里,染血的暗金金属丝和柔性电路板碎片冰冷地躺着,那个烧蚀过的、线条冷硬抽象的蝙蝠标记,在医务室惨白的灯光下,如同恶魔的烙印,无声地狞笑着!
然后。
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冰冷的力量牵引着。
视线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移开。
掠过赵峰镜片后那双写满惊骇、疲惫和复杂情绪的眼睛。
掠过老马吊着绷带、布满血丝、充满巨大担忧和茫然的脸。
掠过医务室惨白的墙壁、冰冷的仪器、空气中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消毒水气味……
最终。
落点。
是自己胸前。
病号服粗糙的蓝白条纹布料上。
那里。
空空如也。
没有熟悉的重量。没有冰冷的棱角。没有那浸透了弟弟林燃滚烫鲜血、被我用尽生命最后力气死死攥住、如同唯一信物般的……银色盾形警徽。
它不见了。
那个在审讯室血泊中,被我亲手从染血的警服上扯下、棱角深陷掌心、在通风井攀爬时被冰冷雨水和绝望汗水浸透、最终不知遗失在何处深渊的……染血警徽……
它消失了。
被抹去了。
像弟弟一样,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而取而代之……
被一枚崭新的、光洁得如同镜面、在惨白灯光下反射着冰冷刺眼光芒的……标准制式警徽……牢牢地别在那里。
银色的盾面。冰冷的利剑与橄榄枝图案。象征着秩序,正义,守护。
此刻。
却像一枚最恶毒的讽刺徽章!像一只冰冷的、充满嘲弄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的胸口!死死地钉在灵魂最痛的地方!
嗡!!!
一个冰冷到骨髓深处、带着剧毒般疑惧的念头,如同毒蛇出洞,瞬间攫住了所有思维!
谁……给我换的衣服?!
谁……给我别的警徽?!
我原来的……那枚染血的警徽……它……现在在哪里?!
冰冷的恐惧,混合着被玩弄于股掌的巨大愤怒,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上来,勒紧了每一寸皮肤!比地下基地的“清道夫”更致命!比通风井的坠落更令人窒息!
“眼睛”……
无处不在。
狩猎……
从未停止。
甚至……就在这间小小的、象征着治疗与安全的医务室里!
空气瞬间凝固得如同铁块。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无形的恐惧,形成令人窒息的毒雾。老马和赵峰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目光的剧变和瞬间爆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他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林……林队?”老马的声音带着试探性的颤抖,“你的……警徽……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布满血丝、深处燃烧着幽暗冰焰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锐利,一寸寸地扫过这间小小的医务室!
惨白的灯光下。
消毒柜冰冷的金属外壳反射着扭曲的影像。
药品柜玻璃门上模糊的倒影。
墙角监控探头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
还有……病床旁那个小小的金属推车——上面放着更换下来的、我那身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泞、血污和不明蓝色粘液的……警服!
警服!
嗡!心脏狠狠一撞!目光瞬间死死锁定那堆肮脏的衣物!
染血的警徽……最可能在那里!或者……已经被处理掉了?!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维!巨大的危机感驱使着一切!我猛地撑起剧痛的身体,不顾老马的惊呼和虚脱带来的眩晕,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扑向那个金属推车!
哗啦!
金属推车被我撞得猛地移位!上面的器械和药品叮当作响!
我的双手如同铁钳,疯狂地在那堆冰冷的、散发着浓烈血腥、泥污和地下基地怪异腥甜气味的破烂衣物里翻找!撕扯!摸索!
没有!
没有!!
除了冰冷的湿布、干涸的泥块、凝固的血痂……什么都没有!!!
那枚警徽……消失了!如同从未存在过!
“林队!你冷静点!你在找什么?!”老马焦急地冲过来试图按住我剧烈颤抖的肩膀。
“别碰我——!”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充满了狂暴怒火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迸发出来!我猛地甩开老马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又猛地转向旁边脸色煞白的赵峰!
眼神里的质问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他们!
谁?!是谁换的?!是谁拿走了它?!
巨大的压力和冰冷的杀意让老马和赵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们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不解和一种被冤枉的……巨大委屈?
“是……是护士!值班护士小张给你换的衣服!”赵峰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惊吓后的急促,语速飞快,“你被送来时浑身是泥和血,昏迷不醒!医生要先处理伤口!是小张帮你清理更换的!她……她说你原来的警服太脏太破了,上面的警徽也……也沾满了脏东西,她就……她就帮你取下来清洗消毒了!说等你醒了再给你!”
清洗消毒?!
嗡!大脑一片轰鸣!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
清洗消毒?!那枚浸透了弟弟鲜血、承载着我半生信念崩塌和刻骨仇恨的染血警徽……被拿去……清洗消毒了?!像处理一件普通的脏衣服一样?!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巨大荒谬感和彻骨冰寒的愤怒,如同火山熔岩般瞬间冲垮了残存的理智!
“在哪?!”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铁锈,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清洗消毒……在哪?!”
“应……应该在……”赵峰被我眼中那近乎毁灭的光芒吓得有些结巴,下意识地指向医务室角落,“……后面的……污物处理间……有专门的清洗消毒设备……”
话音未落!
我已经如同离弦的箭般冲了过去!动作因为剧痛而踉跄,却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老马和赵峰惊恐的呼喊被抛在身后!
哐当!
污物处理间的金属门被我一脚踹开!
一股更加浓烈的消毒水、漂白剂和高温蒸汽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空间不大,惨白的灯光下,几台不锈钢的清洗机和烘干机发出低沉的嗡鸣。角落里,几个带盖的塑料污物桶。
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视!
在靠墙的一个不锈钢操作台上!
一个透明的塑料托盘里!
静静地躺着……几样东西!
我那身破烂警服被拆解下来的部件——纽扣、肩章……还有……
它!
那枚警徽!
银色的盾牌。冰冷的光泽。象征法律的利剑与和平的橄榄枝图案。
但……
它不再是染血的!
它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光洁!崭新!如同刚刚从仓库里领出来的一样!
上面……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林燃的……血迹!没有审讯室那喷溅的温热!没有通风井攀爬时沾染的泥泞和铁锈!没有……弟弟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印记!
它被彻底地……漂白了!消毒了!像从未经历过那场血与火的洗礼!像从未承载过那刻骨的仇恨与绝望!
嗡——!!!
大脑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世界陷入一片尖锐的耳鸣和刺目的猩红!
弟弟的血……被洗掉了……
他存在的最后证明……被抹除了……
像他坠入深渊的身体一样……被“他们”……清理得干干净净……
“啊——!!!”
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混合着滔天恨意和巨大悲怆的、如同受伤孤狼在月下发出的绝望嗥叫,猛地从我胸腔深处爆发出来!狠狠撞在污物处理间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发出绝望的回响!
我猛地抓起操作台上那枚被清洗得光洁冰冷的新警徽!如同抓住一枚烧红的烙铁!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
砸向旁边那台正在运转的、发出低沉嗡鸣的……
不锈钢高温清洗消毒机!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坚固的不锈钢机壳被砸出一个深深的凹坑!警徽深深嵌了进去!刺眼的电火花猛地从撞击点迸射而出!如同垂死的毒蛇疯狂吐信!
机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嗡鸣声瞬间变成了刺耳的、如同金属扭曲断裂般的尖叫!
“林队!住手——!!!”老马和赵峰的嘶吼声从门口传来!
我充耳不闻!
布满血丝、如同燃烧着地狱熔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枚深深嵌入机器外壳、在电火花中依旧反射着冰冷光芒的警徽!看着它……看着它如同看着一个被彻底玷污、背叛了所有誓言的……耻辱标记!
然后。
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沾满自己血污和铁锈的手。
颤抖的指尖,摸索着,按在了胸前那枚崭新的、同样冰冷刺眼的警徽边缘。
指尖用力,指甲抠进金属边缘的缝隙。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
在赵峰和老马极度惊骇、如同见鬼般的目光注视下!
那枚崭新的、象征着秩序与守护的银色盾牌,连同一小块被撕下的病号服布料,被我生生地……
再次扯了下来!
金属警徽掉落在冰冷、同样被消毒水浸染的地面上,发出清脆却无比沉重的撞击声。它翻滚了两下,崭新的盾面朝上,在污物处理间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刺眼的光芒。
我摊开手掌。
低头。
掌心。
左手,是那枚刚从胸前扯下的、崭新的、冰冷的警徽。
右手,是那枚从机器外壳上抠下来的、同样被清洗得冰冷光洁、却仿佛还残留着弟弟灵魂余温的……旧警徽。
两枚警徽。
一枚崭新,刺眼。
一枚“干净”,冰冷。
并排躺在染血的掌心。
如同两个被强行剥离的、互不相认的……孪生兄弟。
如同我。
和林燃。
嗡。
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彻底淹没了头顶。
狩猎……
结束了?
还是……
以另一种方式……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