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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后厨魅影

深渊无声的回响

后厨的空气像块湿透的棉絮,闷得人喘不上气。我躲在隔间里,耳朵贴着冰冷的土墙,听着前堂王兰打电话的声音。那声音尖酸刻薄,平日里听惯了,可今天每一个字都像针似的往我肉里扎。

"...对,就是她。林默,没错。""钱?她爹妈说了,找到人就给五百块!""警察?不用麻烦你们了,我先稳住她,等她爹妈来了再说...""放心,跑不了!前后门都锁着呢!"

我的手一抖,布包差点掉地上。里面的钱哗啦响了一声,在这死寂的后厨里,声音大得吓人。我赶紧捂住布包,心脏跟敲鼓似的,震得肋骨发疼。

王兰还在说:"那丫头片子看着老实,心眼多着呢!怪不得她爹妈要抓她回去...什么?偷钱?还害死了奶奶?啧啧,真是看不出来..."

隔间的门板突然被人用木棍捅了一下,"砰"的一声,木屑簌簌往下掉。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捂着嘴蹲在地上,后背紧紧贴住发霉的墙角。

"林默!别躲了!"王兰的声音在后厨回荡,木棍敲打着旁边的铁锅,发出刺耳的哐当声,"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给我滚出来!"

我摸索着找到白天择菜用的小板凳,紧紧抱在怀里。板凳腿硌着肚子,可我不敢松手。隔壁桌的大学生前几天还跟我说:"遇到危险,就找身边最硬的东西当武器。"

隔间的布帘突然被扯了下来,露出王兰那张油腻腻的脸。她手里拿着根擀面杖,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盯着我。

"跑啊?你不是挺能跑的吗?"她一步步逼近,脚步声踩在油乎乎的地上,发出吱呀的声响,"你爹妈马上就到,五百块钱,够我买套新衣裳了!"

我举起板凳,手抖得厉害,"王姐...我没招你惹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她冷笑一声,用擀面杖指着我的鼻子,"你一个外来的丫头片子,凭什么让我冒险?你以为收留你是白收留的?现在好了,既能拿钱,又能把你这个麻烦精送走,多好!"

墙角的老鼠突然窜出来,撞翻了堆在那儿的空酒瓶。玻璃碎裂的声音吓得我一哆嗦,王兰趁机扑了过来。我举起板凳挡了一下,板凳腿"咔嚓"断了一根。

"把你兜里的钱和那破纸片交出来!"王兰红着眼吼,伸手就来抢我的布包。她的指甲又尖又长,在我胳膊上划出几道血痕。

"别碰我的东西!"我死死护住布包,里面是奶奶用命换来的钱和半张通知书。

王兰骂着脏话,一口咬在我胳膊上。疼!钻心的疼!我惨叫一声,手里的断板凳腿挥了出去,正好打在她脸上。

"哎哟!"王兰捂着脸后退几步,鼻子里流出两道血,滴在油腻的地板上,像两条红虫子。

我趁机冲出隔间,想往后门跑。可刚跑到门边,就看见门把手上挂着把大锁。王兰说得没错,她早就把前后门都锁死了。

"跑啊!我看你往哪儿跑!"王兰擦掉鼻子上的血,从案板上抓起一把菜刀,"敢打我?看我不砍断你的手!"

我慌不择路,躲到灶台后面。铁锅、铲子、调料罐被撞得乒乓作响。突然,我的后背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是白天炖肉没用完的油锅!

王兰举着菜刀追过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我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脸,眼睛里全是血丝。那一刻,奶奶临终前"走"字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猛地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把油锅推了过去。

"啊——!"王兰的惨叫声像杀猪一样,响彻整个后厨。她被热油溅了一身,手里的菜刀"哐当"掉在地上,捂着胳膊满地打滚。

我看都不敢看她一眼,踩着地上的碎玻璃就往前冲。后厨的雾气腾腾的,什么都看不清。我跑到洗碗池边,想从窗户翻出去,可窗户太小,根本钻不过去。

就在这时,我看见洗碗池旁边的侧门——虚掩着,留着一条缝!

来不及多想,我拉开门就冲了出去。外面是条狭窄的小巷,堆着垃圾和烂菜叶,散发着馊味。我沿着小巷拼命跑,根本不敢回头。

"抓小偷啊!有人偷钱啦!"王兰的喊声从身后传来,还夹杂着她痛苦的呻吟。

巷子又黑又长,脚下全是碎石子和烂泥。我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手心、膝盖都磨破了,火辣辣地疼。可我不敢停,只要一想到爹妈要来抓我,我就觉得浑身发冷。

跑着跑着,巷子突然开阔起来。我抬头一看,原来是菜市场。天快亮了,菜市场里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摆摊的在远处收拾东西。

我躲到一个垃圾站后面,蹲在地上大口喘气。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胳膊上被王兰咬的地方还在流血,混着汗水,蛰得慌。

我摸了摸怀里的布包,还好,还在。里面的钱和通知书都完好无损。我把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的血瞬间凉透了——是我爸!

"林默!你个小贱人!给我滚出来!"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菜市场里回荡,"别以为跑得了!今天抓到你,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我吓得赶紧缩到垃圾站后面,用几个破木箱挡住自己。心怦怦直跳,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哥,你确定她会往这边跑吗?"是张扬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废话!王兰说她从侧门跑了,这边是唯一的路!"爸的声音越来越近,"你去那边看看,我往这边找!"

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紧紧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爸的身影从垃圾站旁边走了过去,他手里拿着根木棍,四处张望。月光照在他脸上,狰狞得像地狱里的恶鬼。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步走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我才敢喘口气。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往下掉。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我抬起头,看见铁轨上停着一列绿皮火车。车厢上写着"北京西站"几个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北京...

我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里面是半张烧焦的录取通知书。奶奶用命换来的希望,就藏在这布包里。

我擦干眼泪,站起身。虽然浑身酸痛,虽然前路茫茫,但我知道,我必须走下去。去北京,去寻找那个本该属于我的未来。

爸的叫骂声还在远处隐约传来,但我已经不再害怕了。我握紧布包,朝着火车的方向走去。脚底下的石子硌得生疼,可我一步也没有回头。

因为我知道,奶奶在天上看着我。她一定希望我能过得好,希望我能离开那个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火车的汽笛声又响了,像是在为我送行。我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晨光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好像奶奶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未完待续\]火车头的光束刺破晨雾,把站台前的空地照得惨白。我贴着垃圾站的铁皮墙挪动,生锈的铁皮被体温焐出一小片湿痕。布包里的钱和通知书勒得心口发紧,奶奶临终前枯槁的手指穿过我的指缝,温热的血粘在我手背上——那段记忆突然变得鲜活,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大哥,这边就拜托了。"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把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他身旁的板车上堆着麻袋,印着"北京华星贸易公司"的字样。

我缩着脖子蹲下去,假装系鞋带。帆布鞋底裂了道缝,脚趾能感觉到碎石子硌在肉里。这时,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从火车方向传来,那几个人开始掀开车厢门,铁链与铁轨摩擦的声响在空荡的站台格外刺耳。

"磨蹭什么!发车前必须装完!"有人粗声喊道。

我数着自己的心跳声,每跳三下就抬头看一眼。穿工装的男人转身去喝水时,我像只受惊的兔子蹿出来,贴着车厢壁跑到第四节货车旁。帆布篷布下露出半袋土豆,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味。

"谁在那儿?"

我浑身一僵,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藏进篷布底下的瞬间,看见张扬的运动鞋尖停在车厢门口。他手里拿着根铁棍,左右扫视,嘴里骂骂咧咧:"那小贱人跑哪儿去了?爸说了找不着人就打断我的腿......"

风掀起篷布一角,我赶紧往土豆袋更深的地方钻。麻袋粗糙的纤维刮着脸颊,混着汗和血的味道,让我想起奶奶下葬那天的坟土气息。张扬的脚步声在车厢旁徘徊了好一阵,直到远处传来火车鸣笛声才渐渐远去。

"呜——"

汽笛声响的同时,有人抓住了篷布边缘。我屏住呼吸,手指抠进麻袋缝隙里,指节泛白。一只手探进来摸索,差点碰到我的脚。

"土豆还剩多少?"是刚才那个喝水声的男人。

另一个人回答:"够了够了,发车吧。"

帆布被重新拉紧,绳子勒得咯吱作响。光线突然消失,车厢摇晃了一下。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像有人拿着锤子敲打铁皮。

火车缓缓开动,铁轮碾过铁轨接缝,发出规律的撞击声。我蜷缩在土豆袋之间,每颠簸一下,胳膊上的伤口就抽痛一次。黑暗中,布包里的半张通知书变得滚烫,仿佛要把我的胸口烧穿。

"奶奶,"我对着黑暗喃喃自语,"我们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外的光线渐渐亮起来。我摸索着找到篷布的缝隙往外看,站台已经变成模糊的小黑点,两旁的白杨树飞速倒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土豆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这才想起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我在布包里摸了摸,找到半块干硬的馒头。是昨天早上王兰扔给我的,她当时翻着白眼说:"吃快点!别耽误干活!"

馒头塞进嘴里,干涩得咽不下去。眼眶一热,眼泪掉在馒头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我赶紧抹掉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原来人真的会在最不该哭的时候,哭得像个傻子。

车厢猛地一震,我滚到麻袋堆底下。头顶的帆布裂开道更大的缝,风灌进来带着凉意。远处传来火车进站的广播声,虽然听不清内容,但那熟悉的背景噪音让我顿时警惕起来——这是大站!

我爬到篷布缝隙前,看见月台上人来人往。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在检查货车车厢,手里拿着本子对照着什么。我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赶紧把篷布拉严,只留条细缝观察。

"3号车厢检查完了,下一个。"穿制服的人喊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手在布包里摸索,摸到奶奶留下的那把小剪刀——这是她生前最宝贝的东西,说剪窗花比什么都好用。

"这节车厢装的什么?"

"土豆和白菜,北京来的订单。"

"打开看看。"

帆布被掀开的瞬间,我闭上眼睛。剪刀尖抵住掌心,刺痛感让我保持清醒。几秒后,听见有人说:"行了,下一节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瘫在麻袋上大口喘气。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却让我浑身发冷。原来逃亡不是跑出去就结束了,是每分每秒都得提着心过日子。

火车再次开动时,车厢里突然多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握紧剪刀转过身,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从麻袋后面探出来,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

"你是谁?"我压低声音问,剪刀对着那个方向。

"嘘——"小男孩把手指放在嘴边,慢慢爬过来,"我叫小石头,从家里跑出来的。"

他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衣服破破烂烂,脸上沾满煤灰。我这才发现他刚才一直躲在车厢最里面,蜷缩在空麻袋里,像只受惊的小兽。

"你为什么跑出来?"

小石头低下头,手指抠着麻袋上的破洞:"我爸打我...天天打..."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我看着他胳膊上青紫的伤痕,突然想起小时候被锁在储藏室的夜晚。黑暗里只有老鼠窸窣的声音,还有父亲在门外摔东西的咆哮。

我把那块没吃完的馒头递给他,他犹豫了一下,接过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碎屑掉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像撒了把面粉。

"我们这是去哪儿?"他含糊不清地问。

"北京。"我说。

他眨巴着大眼睛看我,沾满煤灰的小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北京...是不是有很多高楼?我听说那里晚上也跟白天一样亮。"

我想起通知书上的地址,北京大学四个字烫得我心口发疼。奶奶把半张烧焦的通知书塞进我手里时,血泡从她嘴角涌出来:"去北京...过好日子..."

"等火车停了,我得下去。"小石头突然说,"我姑姑在前面那个城市,她说会给我买新鞋子。"

我点点头,没说话。心里清楚,像我们这样从家里逃出来的孩子,哪里有什么姑姑在等。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往前走的理由,就像我攥着那半张烧焦的纸片一样。

太阳升到头顶时,火车开始减速。小石头扒着篷布缝隙往外看,突然兴奋地叫起来:"我到了!我姑姑就在这儿!"

他手忙脚乱地爬下车厢,站在月台上冲我挥手。阳光照在他身上,好像给他渡了层金边。我看着他小小的身影跑进人群,突然想起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总跟在奶奶身后,以为她的背永远不会驼,头发永远不会白。

帆布突然被人从外面抓住,我吓得浑身僵硬。一只手伸进来,不是检查的制服人员,而是拿着两个包子,递到我面前。

"拿着吧。"是那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他趴在车厢边缘,冲我咧嘴笑,"看你昨天躲在这儿,猜你肯定饿坏了。"

我犹豫地接过包子,还是热乎的。抬头看他时,发现他制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绳,上面拴着个银锁——跟小石头脖子上挂的那个一模一样。

"那个孩子..."我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上车吧,下一站就是北京了。"他帮我把帆布拉拢,"我女儿小时候也总说姑姑会给她买新鞋子。"

火车再次开动时,我吃着热包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把陌生人的谎言,温柔地接过来,轻轻放在心尖上。

布包里的通知书硌着胸口,奶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去北京...过好日子..."

我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白杨树,攥紧了那半张烧焦的纸片。阳光透过篷布的缝隙照进来,在上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北京,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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