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魂村的日头刚爬上山头，唐三已经踩着小板凳在灶台前忙活了。陶罐里的小米粥咕嘟冒泡，他踮着脚用木勺搅了搅，刚转过身，就看见唐柒扶着炕沿晃悠——小丫头腿还没长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嘴里“咿咿呀呀”地朝他伸胳膊。
“来啦。”唐三奶声奶气地应着，从碗柜里拿出个小瓷碗，盛了半碗温好的粥，又用勺子压碎块米糕拌进去。那米糕是杰克爷爷昨天送来的，用细面做的，比家里常吃的粗麦饼软和多了。
唐柒扑到他腿边，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裤脚，仰着小脸“啊——”了一声，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她的身体有些弱，说话还不利索，着急了就只会“啊”“呀”地叫，偶尔能蹦出个“哥”，已经是顶厉害的事。
唐三把她抱到灶边的小板凳上坐好，刚把勺子递到她嘴边，屋后就传来“哐当”一声——是铁锤砸在铁砧上的响，唐昊又开始打铁了。
唐柒被吓了一跳，小身子往唐三怀里缩了缩，小嘴一瘪，眼圈就红了。她含着勺子“呜呜”两声，小手指着屋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太吵啦”。
“不怕不怕。”唐三用袖子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粥渍，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爹在干活呢，挣了钱能给柒柒买米糕。”
中午唐三蒸了红薯，刚剥好一个递到唐柒手里，唐昊就从铁匠铺回来了。他身上落着层铁屑，进门时带起的风卷着铁锈味，径直就往床底摸——那里藏着个粗陶酒坛。手指刚碰到冰凉的坛口，裤腿忽然被轻轻拽了拽。
“爹，吃……红薯。”唐三举着手里的红薯，努力把话说清楚，小胳膊举得有些酸，却没放下。
唐昊低头看了看他，又扫过旁边捧着红薯的唐柒——小丫头正啃得满脸都是，看见他望过来，举着手里啃剩的红薯蒂“呀”了一声，像是在跟他分享。
他沉默着接过唐三手里的红薯，没再碰酒坛，就站在原地啃。红薯的甜气混着身上的铁锈味，倒也不违和。唐柒盯着他手里的红薯，小身子在板凳上挪了挪，“哥、哥”地叫，小手指了指他手里的红薯，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唐三刚要开口，唐昊已经把没啃完的红薯递了过去。唐柒立刻伸手抱住，小嘴凑上去“吧唧”咬了一大口，嘴角沾着红薯泥，眼睛弯成了月牙。
唐柒咬着红薯，看着哥哥踮脚收拾灶台的背影，又瞥了眼站在门框边接着啃红薯的唐昊——他下颌线绷得紧，侧脸沾着铁屑，看着就像块没捂热的铁块。小丫头偷偷吸了吸鼻子，把红薯往嘴里塞得更狠了点。
[这样的苦日子什么时候结束啊？！！]她在心里使劲跺脚，小眉头皱成个疙瘩。以前在武魂殿，就算是最低等的侍女，喝的粥里也会掺蜂蜜，哪像现在，米糕糙得刺嗓子，红薯甜是甜，可吃多了烧心。
她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又往唐三身边靠了靠——至少唐三身上总是暖的，比这漏风的屋子强，真不敢想象，要是两个真正的孩子，过得会有多苦。
唐昊啃完红薯，手里还捏着半截红薯皮，没像往常那样转身就走，反倒低头看了看脚边——唐柒的小鞋掉了一只，露出的小脚丫沾着点灰，正无意识地蹭着唐三的裤腿。他指尖动了动，最终把红薯皮扔进灶膛，转身往铁匠铺走时，脚步慢了些，没再带起那么大的风。
铁锤声再次响起时，唐柒没像早上那样怕了，只是往嘴里塞红薯的动作慢了点，小眼睛跟着哥哥的身影转——唐三正把她掉的小鞋捡起来，用布仔细擦着鞋底的泥，连鞋缝里的土都抠了抠。
“哥。”她含着红薯，含糊地叫了一声。
唐三立刻回过头，眼睛亮晶晶的：“还吃吗？锅里还有，我给你剥个更甜的。”
唐柒看着他沾了点面粉的小脸，忽然摇了摇头，把手里啃剩的红薯递过去。心里的嘀咕声轻了点——就算日子苦，有哥哥给擦脸、捡鞋子，好像也能忍忍。她伸出没沾红薯泥的小手，抓住唐三的衣角晃了晃，看见哥哥笑起来，自己也跟着咧开嘴，露出两颗刚冒头的小牙。
傍晚老杰克送菜窝窝来时，正撞见唐三在给唐柒擦脸。小丫头大概是趁哥哥不注意，偷偷抓了灶台上的炭块，把小脸画得像只小花猫，被唐三抓着擦时还“咯咯”笑，含糊地喊“不、不要”。
“你这爹当的！”老杰克把窝窝递给唐三，转身就想去铁匠铺找唐昊理论，却被唐三拉住了。
“杰克爷爷，爹……累。”唐三仰着头，小手还攥着老杰克的衣角，“他昨天打铁到后半夜呢。”
老杰克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又看了看炕上已经被哄睡着的唐柒——小丫头怀里还抱着个没吃完的窝窝，嘴角沾着点黄渣——叹了口气，把柴火往灶里添了添：“爷爷给你烧壶热水，晚上给妹妹洗脚。”
深夜唐昊回来时，脚步有些虚浮，带着酒气。他刚走到炕边，就看见唐三趴在炕沿睡着了，小手还搭在唐柒的肚子上；唐柒睡得正香，小嘴巴动了动，像是在做梦啃东西。
他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弯腰把唐三抱到炕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又给两个孩子掖了掖被角，指尖碰到唐柒露在外面的小脚丫，顿了顿，把被子往下拉了拉，盖住她的脚。转身时踢到了地上的水盆——里面是温水，旁边还放着块擦脚布，水面上漂着片落叶，大概是唐三傍晚准备给他擦脚的。
唐昊的动作顿了顿，没去碰水盆，就着月光走到灶台边。锅里还温着粥，是唐三傍晚特意留的，碗沿搭着个木勺，勺柄朝着他常坐的方向。他拿起碗，舀了一勺慢慢喝着，铁锈味和酒气好像都被这温热的粥气冲淡了些。
窗外的虫鸣里，偶尔混进两声铁匠铺余温未散的轻响。炕上的两个小团子挤在一起，唐柒大概是觉得热，小脚丫蹬开了被子，唐三迷迷糊糊地伸手，又把被子给她盖了回去。
唐昊喝完粥，把碗洗干净放好，转身往铁匠铺走——这次没拿酒坛，手里攥着的，是早上没打完的那块铁，锤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比往常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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