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得像被人用钝器反复敲打,我挣扎着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粘了强力胶。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钻进鼻腔,后脑勺贴着冰凉黏腻的东西,冷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别装死了!赶紧起来!」
苏晴的声音就在旁边,带着点不耐烦。我猛地睁开眼,强光刺得眼睛生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她手里举着支黑色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光带。
我们好像在个隧道里。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钢筋,有些地方还渗着绿色的黏液,像大半夜没关好的鼻涕,看着就恶心。远处传来「嘎吱嘎吱」的金属摩擦声,忽远忽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是哪儿?」我嗓子干得冒烟,说话声音像砂纸摩擦。
苏晴没回头,手电筒光束晃了晃,照亮前方黑暗处。「废弃地铁隧道。次元通道落点随机,没想到会掉这种鬼地方。」
「地铁隧道?我们市根本没有地铁啊!」我撑着墙想站起来,手刚摸到墙壁就赶紧缩回来——黏糊糊的,不是普通的潮湿,像是某种生物分泌的东西。
「别动!」苏晴突然吼道。
我僵在原地,顺着她手电筒的光看去,倒吸一口凉气。隧道顶部的黑暗里,正往下滴着什么东西。不是水,是三个半透明的黏液状怪物,像果冻似的挂在天花板上,里面还有发光的颗粒在流动。它们慢慢地往下滑,眼看就要掉到我们头上。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我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次元渗漏物,碰到就会被腐蚀。」苏晴从背包里抽出那支银色书签,拿在手里像握着把短刀,「找个东西防身!」
我慌里慌张地摸周围,手指碰到根冰凉坚硬的东西。使劲一拔,是根生锈的金属棒,看着像断了的铁轨配件,一端还挺尖。刚握紧武器,黏液怪物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溅开一片绿光。
它们落地后像有生命似的朝我们爬来,移动速度比看着快得多。其中一只直接冲向苏晴,她不闪不避,反手用银色书签划过去。
「滋啦——」
蓝光划过黏液怪物,发出烤肉般的声响。那玩意儿颤抖了一下,被切开的部分冒出白烟,慢慢融化在地上。可另外两只却趁机包抄过来,堵死了我们后退的路。
「左边!」苏晴喊道。
我下意识挥棒砸去,金属棒正中黏液怪物。出乎意料,它没碎,反而像打在凝胶上,棒头陷了进去。怪物猛地收缩身体,把金属棒裹住,绿色黏液顺着棒身往上爬,烫得我手直抖。
「甩掉!那是强酸!」
我赶紧松手,金属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黏液怪物跟着滚过去,几秒钟就把整根铁棒腐蚀得只剩半截。
苏晴解决掉第二只,喘着气退到我旁边:「撑不了多久,我的能量快用完了。」她额头上全是汗,头发黏在脸颊上,和平时那种胸有成竹的样子完全不同。
就在这时,剩下的那只黏液怪物突然停下不动了,像被按了暂停键。紧接着,它开始往隧道深处退,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就钻回黑暗里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疑惑道。
苏晴皱着眉看向怪物消失的方向,手电筒光束晃过去:「不对劲...通常这种低级渗漏物只会本能攻击,不会主动撤退。除非——」
她话没说完,隧道深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不是之前的金属摩擦声,而是某种湿冷物体划过地面的「嘶嘶」声,越来越近。
「有更危险的东西来了。」苏晴握紧书签,声音发沉,「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我正想跟着她往前跑,后背却突然撞到墙上一处凹陷。不是石头的自然形状,边缘太规整了,像是被人刻意挖出来的。
「等等。」我伸手摸了摸那处凹陷,触感冰凉坚硬。「苏晴,手电照这里。」
她走过来把手电筒对准我手指的位置。两道光束交叉下,墙面的真面目显露出来——不是凹陷,是三个字,用硬物刻在墙上,笔画深浅不一,最后一笔刻得特别用力,在石墙上留下深深的沟痕。
保护小陈。
看到这三个字的瞬间,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这个笔迹...太熟悉了。小学时爸爸给我写过的留言条,初中时他在我课本上写的名字,甚至高中家长会签的字...都是这种向右倾斜的字体,最后一笔总是不自觉地向上挑起。
「你怎么了?」苏晴发现我的异样,「认识这个字迹?」
我没回答,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刻痕。就在指尖碰到最后那个「陈」字时,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同时,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开始发烫,烫得我赶紧掏出来。
是块黄铜怀表。
表盘古旧,刻着罗马数字,表面有些地方坑坑洼洼,明显是战斗留下的划痕。背面刻着两个缩写字母——LK。
林坤。我爸的名字。
三年前那个下雨的晚上,警察说他出了车祸。我去医院看他时,他躺在ICU里浑身缠满绷带。后来他醒了,说骑车不小心摔了,病历上写的也是交通事故。可现在想来全是疑点:那么严重的擦伤却没有骨折?胳膊上的纱布换了一个月才敢让我看?还有他一直放在床头柜上、从不离身的这块怀表,从那之后就凭空消失了。
妈说遗失在事故现场了。
可现在它就在我手里,烫得像块烙铁。
「这个...」我声音哽咽,说不出完整的话,「是我爸的怀表...三年前他'车祸'后就不见了...」
苏晴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你确定?这绝对不可能...」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啪嗒」声打断。声音从隧道深处传来,越来越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快速朝我们这边移动。
我举起手电筒照过去,光束尽头的景象让我头皮发麻。
不是一只黏液怪物,是一群东西。十几条金鱼大小的生物正沿着隧道地面爬过来——如果那还能被称为"爬"的话。它们身体像鱼,却长着蜘蛛一样的腿,眼睛是血红色的,嘴里露出锯齿般的尖牙。
是咖啡厅鱼缸里那些变异金鱼!它们竟然跟过来了!
「蚀骨鱼!」苏晴脸色骤变,「被魔法能量吸引来了,我们必须前进!」
她拉起我的手腕就往前跑。我踉踉跄跄地跟着,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发烫的怀表。温度越来越高,表盘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突然,怀表"啪嗒"一声弹开了表盖,里面的齿轮开始反向转动,发出刺耳的机械摩擦声。
紧接着,蓝光爆发。
强烈的蓝光照亮整个隧道,我感到一阵眩晕,像是被人从背后猛推了一把。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隧道墙壁变得透明,重叠上另一幅画面——同样的隧道,但更破旧,到处是塌方的石块。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央。
我爸。
不是病床上虚弱的样子,是三年前的他,穿着军绿色外套,头发还没那么多白丝。他站在隧道中间,手里举着的正是我现在握着的这块黄铜怀表。
「以建校法典之名...」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决绝,「收容!」
怀表投射出金色的光芒,形成一个旋转的漩涡。隧道阴影处,一只怪物猛地扑了出来。
它像只巨大的猫,体型有狮子那么大,毛发是幽蓝色的,像燃烧的火焰,眼睛里闪烁着磷光。最吓人的是它的爪子,冒着青烟,所过之处连石头都被划出深深的刻痕。
幽蓝磷火猫!苏晴提过的那种魔法生物!
我爸不闪不避,将怀表对准扑来的怪物。金色漩涡爆发出更强的吸力,幽蓝磷火猫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在空中挣扎,却还是一点点被吸向怀表。
就在这时,它猛地一甩尾巴,锋利的尾尖划过我爸的左臂。蓝绿色的血液瞬间涌出来,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声。
可我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更加用力地按住怀表:「收!」
金色光芒大盛,幽蓝磷火猫的身体被拉长,最终化作一道蓝光,彻底消失在怀表中。
我爸喘着气靠在墙上,正是我发现「保护小陈」那三个字的位置。他用最后一点力气,从口袋里掏出把小刀,在墙上刻下那三个字,最后一笔同样用力。
然后画面开始破碎,像摔在地上的镜子。
「...醒醒!喂!」
苏晴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蓝光消失了,怀表悬在我胸前,表盘中心浮现出红色数字:09:59。
倒计时。
我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怀里的怀表还在发烫,刚才的景象太真实了,我甚至能闻到爸身上的烟草味,看到他胳膊上流出的蓝绿色血液。
「那是什么...」我声音颤抖,「刚才那个...是真的吗?」
苏晴盯着悬浮的怀表,表情复杂:「是时空残留影像,只有容器继承人才能看到...看来你父亲没告诉你真相。」
「什么真相?」我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问,「我爸到底是干什么的?小陈是谁?为什么要保护他?这和建魔法大学有什么关系?!」
【检测到建校核心物品:初始收容容器已激活】\
【收容容器激活倒计时:09:47】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问题。苏晴的表情更加凝重:「你父亲是上一代建校守护者,负责收容最危险的魔法生物。这块怀表不是普通遗物,是'初始收容容器',也是开启魔法大学的钥匙。」
「魔法大学...不是学校?」我懵了。
「对外是学校,实际上是次元裂隙的监控站。」苏晴看了眼怀表上的数字,「地球正在穿过高魔法浓度星云带,这些生物不是来自外星,是地球深处的远古物种。你父亲三年前牺牲自己加固了三十七个次元裂隙——所以那不是车祸,是他力竭而亡。」
三年前...爸去世的时间。原来妈一直在骗我。
【警告:收容容器不稳定】\
【检测到临近次元生物反应:幽蓝磷火猫(微弱但活跃)】\
【任务更新:前往地铁隧道终点(信号源所在地),完成初始收容容器锚定】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怀表震动了一下,倒计时变成08:33。隧道深处的「啪嗒」声越来越近,那些蚀骨鱼已经能看清轮廓了。它们跑得飞快,最前面的几条离我们只剩不到十米。
「它们在追魔法能量!」苏晴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扔给我,「拿着!」
我接住一看,是支战术手电和一小包压缩饼干。「现在不是吃东西的时候!」
「补充能量,不然我们撑不到隧道尽头。」苏晴已经打开包装啃了起来,「那些鱼只是被能量吸引,真正危险的是它们在逃离的东西。」
我这才注意到,蚀骨鱼群虽然在逼近,但动作很奇怪,像是在害怕什么,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它们不是在捕猎,是在逃命。
「是什么让它们这么害怕?」我咬了口饼干,干涩难咽。
苏晴没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我们沿着倾斜向下的铁轨前进,隧道越来越窄,墙壁上的荧光黏液闪烁得越来越快,和怀表倒计时的节奏一致。
走了大概五分钟,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红光。不是手电筒那种集中的光束,是弥漫在空气中的红色光晕,把隧道尽头染成一片诡异的血色。
【收容容器激活倒计时:05:19】
怀表震动得更厉害了,烫得我手心发疼。苏晴停下脚步,手电筒照向前方:「到了。」
隧道尽头是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像个天然形成的圆形剧场。中央有个石台,上面漂浮着几个发光的符文,蓝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和怀表表面的纹饰一模一样。
我们刚走进溶洞,身后就传来「哗啦」一声。蚀骨鱼群也冲了进来,但它们没有攻击我们,而是聚集在溶洞边缘,形成一个包围圈。每条鱼都不安地扭动着,眼睛死死盯着溶洞中央的石台,像是在畏惧什么。
「它们不敢靠近符文。」苏晴松了口气,「暂时安全了。」
我没放松警惕。溶洞顶部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仔细一看,全是爪痕。深深的抓痕布满岩石表面,每条痕里都泛着幽蓝的光——和我在幻象中看到的幽蓝磷火猫爪痕一模一样。
它出来了?
就在这时,整个溶洞突然开始震动,石台上的符文光芒大盛。怀表猛地从我手中飞出,悬浮在石台上方。倒计时的数字跳动得越来越快:00:59...00:58...
「怎么回事?!」我大喊。
苏晴脸色惨白:「能量共鸣!怀表和符文产生了共鸣!」
红光开始涌动,像是活过来一样在溶洞里流动。石台上的符文旋转起来,形成一个蓝色的漩涡,和幻象中我爸封印幽蓝磷火猫时的景象一模一样。
怀表的倒计时即将归零:00:10...00:05...00:03...
一道巨大的影子在红光中浮现,幽蓝色的毛发,发光的眼睛,锋利如刀的爪子——正是那只被我爸封印的幽蓝磷火猫!它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震得我耳膜生疼。
「它要出来了!」苏晴大喊,「抓紧怀表!它需要你的血液激活最终程序!」
00:01。
怀表指针指向零点,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蓝光与红光猛烈碰撞,冲击波将我掀飞。我重重撞在溶洞壁上,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模糊中,我看到幽蓝磷火猫的爪子从红光中伸出来,拍向悬浮的怀表。那些锋利的爪子泛着青烟,离怀表只有几厘米。
我挣扎着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朝怀表抓去。指尖距离冰冷的金属表面还有最后几厘米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后脑勺传来。
视线彻底陷入黑暗前,我听到苏晴惊恐的叫喊,还有某种生物尖锐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