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老天爷拿高压水枪往下浇,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早他妈成了摆设,刮得再快也挡不住那白茫茫一片。机舱里全是警报声,滴滴答答跟催命符似的,转速表指针眼看着掉到底,引擎发出跟哮喘病人似的嘶啦声。
“操!你他妈的挺住啊!”我一巴掌拍在仪表盘上,玻璃碴子混着血从额头流进眼睛里。苏晴趴在副驾驶座上,头歪着靠在我腿边,呼吸弱得像快吹灭的蜡烛。她颈后的青黑色纹路现在红得发亮,跟烧红的烙铁似的烫人。
闪电突然劈下来,亮得跟闪光灯似的晃眼。就这零点几秒,我瞅见前面黑鸦山的轮廓——怪石嶙峋跟怪兽龇着牙,山上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机翼突然往左边一沉,整架直升机开始原地打转,我拼命拽操纵杆,手心全是汗,差点打滑。
“砰!”左边桨叶肯定撞上树了,机舱猛地倾斜,苏晴的头磕在仪表盘上,没哼一声。我赶紧腾出一只手捞她,刚把人搂进怀里,直升机就跟块石头似的砸了下去。
失重感来得太快,胃里的东西全涌到嗓子眼。我就听见铁皮扭曲的惨叫,眼冒金星,后背狠狠撞在什么玩意儿上,疼得我以为脊椎断了。然后是一片漆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把我浇醒了。
“咳咳...咳!”我呛了口雨水,发现自己还卡在驾驶座里,安全带勒得肋骨生疼。左臂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好家伙,碎玻璃在胳膊上划了道口子,血混着雨水往下淌,糊了我一胳膊。
苏晴!
我顾不上疼,摸索着解开安全带爬过去。她躺在地板上,额头上磕出个血包,脸色惨白,但脖子后面那些红亮的纹路淡下去不少。我把手指凑到她鼻子底下,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热气,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算落地。
外面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不是一只两只,是他妈一群。
我心里咯噔一下,拽开变形的舱门钻出去。雨小了点,但雾更浓了,能见度也就一两米。我们摔在一片空地上,四周全是歪歪扭扭的松树,地上散落着锈迹斑斑的金属架子,像是什么废弃的工地。
“渡鸦...”苏晴突然在我怀里动了动,嘴唇发白,“它们...跟着...”
我抬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雾气里全是黑影,一双双金色的眼睛在树上闪着光,跟鬼火似的。熔喉渡鸦!比实验室那三只小一号,但数量多得吓人,树上、地上、甚至天上都盘旋着。
“妈的。”我骂了句脏话,把苏晴抱紧往最近的破房子跑。那是个铁皮屋顶的工棚,门早没了,露出黑洞洞的门口,像怪兽张开的嘴。
工棚里一股子铁锈和霉味,脚底下全是乱七八糟的垃圾。我踢开个破木箱,把苏晴轻轻放在一堆还算干净的麻袋上。借着手电光扫了一圈,墙上贴着发黄的报纸,日期都是三十多年前的,还有锈得不成样的电锯和斧头。
“冷...”苏晴突然发抖,牙齿打颤。我摸她额头,烫得吓人。刚才还淡下去的青黑色纹路又开始变红,顺着脖颈往脸颊蔓延,像爬虫似的扭动。
她眼睛半睁着,嘴唇哆嗦着不知道在说什么。我把耳朵凑过去,听见几个字:“鸦...血...解药...”
“血?什么血?”我追问,但她又晕过去了,呼吸越来越急促。
外面翅膀声越来越近,我握紧铁棍走到门口。雨停了,但雾更浓了,能见度不到一米。那些渡鸦的眼睛在雾气里忽隐忽现,金色的瞳孔像猫一样收缩着。
我数了数,整整五十七只。
它们为什么不进攻?在实验室的时候凶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围着工棚转圈圈,发出低沉的咯咯声,像在商量事儿。
我低头看了眼怀表,裂缝又大了,蓝光微弱得跟快没电的手机屏似的,按了半天没反应。苏晴突然咳起来,咳出一小口黑血,溅在麻袋上像朵诡异的花。
“撑住!”我掏出打火机,打了半天火星才着。工棚角落里堆着些干木头,我赶紧抱过来架起个火堆。火苗舔着木柴,发出噼啪声,稍微驱散了点寒意。
苏晴的脸色稍微好了点,但颈后的纹路红得更厉害了。我撕开衬衫给她擦汗,手指不小心碰着她脖子,烫得我赶紧缩手。就这一碰,她脖子后面突然裂开道小口子,渗出一颗血珠,红得发紫。
那颗血珠飘了起来,像有生命似的飞向我的怀表。滋啦一声,血珠贴在怀表裂缝上,蓝光突然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但奇怪的是,血珠没流走,而是像丝线似的牵在怀表和苏晴脖子之间,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工棚铁皮屋顶被什么东西砸穿了个洞。我抬头一看,一只渡鸦站在屋顶破洞边缘,比其他的都大一圈,羽毛黑得发亮,爪子像烧红的铁钩子。
它歪着头看我怀里的苏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其他渡鸦突然安静下来,翅膀扑棱声全停了。
“嘎嘎——”大头渡鸦突然叫了一声,所有渡鸦同时后退一步,在工棚周围围成个圈。
我握紧铁棍,手心全是汗。这他妈什么情况?要打就打,搞这么多花样干嘛?
大头渡鸦张开翅膀,突然从屋顶飞了下来,落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它抖了抖羽毛,水珠溅在地上,发出滋滋声。然后,它抬起头,金色瞳孔盯着我,嘴巴动了动。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校长...”那渡鸦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继任者...”
我手里的铁棍“哐当”掉在地上。
一只鸟...会说人话?
“你...”我嗓子发干,咽了口唾沫,“你说谁?校长?”
渡鸦歪了歪头,金色瞳孔里映着火光:“携带...禁忌遗物...为何?”它说着人话,腔调怪里怪气,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低头看了眼怀表,那颗血珠还在微微颤动。禁忌遗物?是说这个怀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把苏晴往身后藏了藏,“这玩意儿是捡的,从孤儿院...”
“契约...”渡鸦突然往前迈了一步,爪子踩在地上留下两个焦黑的印记,“信物...在她身上...”
它的目光转向苏晴,准确地说,是她脖子后面那道渗血的小口子。
苏晴突然动了,眼睛猛地睁开。她的瞳孔变成了银色,跟那枚书签一个颜色。她抬起手,手指颤抖着指向渡鸦,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却不是她自己的声音,而是个低沉的男声:
“守山...人?”
渡鸦突然单膝跪地,不对,是单爪跪地,低下了头:“臣...参见...钥匙...”
我彻底懵了。一个会说话的乌鸦给一个昏迷的姑娘下跪?还叫她钥匙?这都什么跟什么?
苏晴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眼睛闭了又开,这次恢复了正常。她看着渡鸦,又看看我,一脸茫然:“林杨...它...在跟我说话?”
“不止跟你说话,还管你叫钥匙。”我捡起地上的铁棍,“还有,它说我是什么校长继任者。”
渡鸦抬起头,金色瞳孔在我和苏晴之间来回转动:“双生...容器...终于...出现...”
“打住!”我打断它,“说人话!什么容器?什么钥匙?你们到底想干嘛?”
渡鸦张开翅膀,突然飞起,在工棚里盘旋一圈,带起一阵热风。其他渡鸦也跟着飞起来,围着我们转圈,翅膀拍打的声音震得耳朵疼。
“猩红...螺旋...来了...”渡鸦突然尖啸一声,声音凄厉,“契约...启动...校长...做选择...”
远处传来螺旋桨的声音。
我心里咯噔一下,透过工棚破洞往外看,雾气里赫然出现两个黑色的影子,越来越近。猩红螺旋的追兵这么快就到了?
苏晴突然抓住我胳膊,力气大得吓人:“渡鸦...巢...快...”她手指着工棚后面,那里有条被杂草掩盖的小路,通向黑鸦山深处。
渡鸦俯冲下来,爪子抓起苏晴脖子上那颗还在颤动的血珠,飞向那条小路。血珠在前面悬浮着,像个红色的灯笼,照亮了前方的路。
“跟...它走...”苏晴说完这句话,头一歪又晕过去了。
螺旋桨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见探照灯的光柱在雾气里扫来扫去。我没时间犹豫,扛起苏晴跟在血珠后面冲进小路。
渡鸦群在我头顶盘旋,发出尖锐的叫声,好像在给我引路。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全是石头和树根,好几次差点绊倒。
跑了大概十分钟,前面突然开阔起来。雾气散了些,露出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立着两根雕刻着乌鸦图案的石柱,上面爬满了藤蔓。
血珠飞进山洞,渡鸦群也跟了进去。我抱着苏晴站在洞口,犹豫了一下。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但身后的螺旋桨声已经近在咫尺,探照灯的光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咬咬牙,抱着苏晴钻进了山洞。
刚进洞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子弹打在洞口石墙上,溅起一片碎石。猩红螺旋的人发现我们了。
山洞里出乎意料地宽敞,地面很平整,像有人特意铺过。渡鸦群聚集在洞顶,眼睛发出的金光把山洞照得亮堂堂的。
最里面有个石台,上面放着个东西,黑黢黢的看不清。血珠飞过去,落在那东西上面,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我走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石台上放着的是一具棺材,黑色的木头,上面刻满了跟怀表裂缝里一样的纹路。棺材盖是开着的,里面躺着个人,穿着三十多年前款式的白大褂,皮肤干瘪得像木乃伊,但脸上的五官依稀能看出,跟苏晴有几分相似。
渡鸦落在棺材边上,低头用翅膀碰了碰尸体的手:“校长...等待...多年...”
苏晴突然在我怀里挣扎起来,眼睛闭着,但嘴里不停念叨:“爸爸...笔记...解药...”
我这才反应过来,棺材里躺着的难道是苏晴那个失踪多年的老爸?苏教授?
怀表突然烫起来,裂缝里的蓝光和棺材上的红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光柱直冲洞顶。洞口传来人喊叫声,猩红螺旋的人追进来了。
渡鸦突然全部飞起,在洞顶盘旋,组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大头渡鸦落在我面前,金色瞳孔盯着我:“校长...启动...法阵...”
“怎么启动?”我急得满头大汗,怀里的苏晴越来越烫。
“血...”渡鸦的目光落在我还在流血的左臂上,“你的...血...”
洞口的人影越来越近,我能看见他们衣服上那个猩红的螺旋标志。没时间犹豫了,我捡起地上一块锋利的石头,狠狠划在左臂伤口上。
血涌了出来,我赶紧把胳膊按在怀表上。蓝光瞬间暴涨,从我手臂上流进怀表,又从怀表流进棺材上的纹路里。整个山洞开始震动,石台上的棺材发出嗡嗡的声音。
“以校长之名...”渡鸦突然尖啸,“唤醒...守护者!”
棺材里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
我吓得后退一步,差点把苏晴摔地上。那尸体睁开眼睛,瞳孔里没有眼白,全是跟怀表一样的蓝色光芒。他张开嘴,声音干枯得像风沙刮过:
“契约...已履行...”
洞口传来一声惨叫,我回头一看,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猩红螺旋成员被突然从地上冒出的黑色藤蔓缠住,拖进了黑暗里。紧接着,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像蛇一样扭动着,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棺材里的尸体抬起手,指向苏晴。一道蓝光从他指尖射出,落在苏晴脖子上,那些青黑色的纹路像退潮似的迅速消退。苏晴喘了口粗气,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任务...完成...”尸体说完这句话,身体突然开始分解,变成无数蓝色光点,融入洞穴的墙壁里。
怀表从我的衬衫口袋里飞出来,悬浮在石台上,裂缝渐渐愈合,蓝光越来越亮。渡鸦落在怀表旁边,低头行礼:“恭迎...新校长...”
我站在原地,抱着昏迷的苏晴,看着眼前这一切,大脑一片空白。
校长?什么校长?这破怀表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苏晴她爸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猩红螺旋,为什么一直追着我们不放?
无数问题在我脑子里打转,但没人能回答。唯一能确定的是,从今天起,我的人生彻底跑偏了。本来只是想混个大学上,现在倒好,成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校长,还被一堆会喷火的乌鸦认了主。
怀里的苏晴动了动,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了不少。她看着悬浮在空中的怀表,又看看周围的渡鸦,突然抓住我的手:
“林杨...我们...可能...闯大祸了...”
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整个山洞都在摇晃,藤蔓组成的墙壁开始出现裂缝。猩红螺旋的人显然不想善罢甘休。
渡鸦群突然躁动起来,发出警告的嘶鸣。大头渡鸦飞到我面前:“他们...用了...破界弹...快走...”
“走?去哪儿?”我抱紧苏晴,警惕地看着摇晃的洞口。
“下一层...藏着...真相...”渡鸦用翅膀指向棺材下面,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还有...你的...学生...”
我的学生?我哪儿来的学生?
没等我想明白,洞口的藤蔓墙壁“轰隆”一声塌了。烟尘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兜帽下露出布满鳞片的脸,手里拿着一把旋转的能量枪。
是猩红螺旋那个领头的家伙。
“找到你们了。”他的声音还是像老旧收音机,“校长先生,还有钥匙小姐。”
渡鸦群立刻挡在我们面前,翅膀张开,嘴里冒出岩浆。领头的兜帽人笑了起来,按下能量枪上的按钮:“以为这些家禽能 protecting你们?太天真了。”
能量枪开始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
我抱紧苏晴,退到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