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扎得鼻孔发酸,但这酸里还混着股铁锈味,不是医院该有的味儿。我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好几秒才聚焦。惨白的天花板,输液管吊在半空,还有坐在床边低头削苹果的人——陈小雨。
"你醒了?"她抬起头,嘴角弯出个很标准的笑。可那笑容有点挂不住,像是面具没粘牢。
我动了动手指,手腕上传来束缚带勒出的刺痛。低头一看,四肢都被宽皮带绑在病床上,针孔扎在手背上,透明管子里缓缓流动的不是药水,是黑黢黢的玩意儿,像化开的沥青,还泛着细小的银色文字。
"这是哪儿?"嗓子干得像砂纸,每说一个字都刮得疼。
"市中心医院啊。"陈小雨把苹果递过来,叉子尖上戳着块果肉,"医生说你疲劳过度晕倒了,钟楼的事..."
我没接叉子。苹果皮在她脚边卷成圈,边缘却像书页一样打着卷儿,还隐隐能看到纸页泛黄的毛边。
"钟楼那会儿,我右手拿的是发夹还是扳手?"我盯着她的眼睛问。这个细节只有我和真的陈小雨知道。
递过来的叉子顿在半空。陈小雨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眼角好像...多了道折痕?不是皮肤该有的纹路,倒像是书页的装订线。
"你说什么呢..."她的声音变了调,一会儿尖细一会儿粗哑,"当然是...扳手啊。"
错了。当时我拿的是那个刻着空间符文的发夹。
输液管突然剧烈晃动,黑色液体加速往上爬,顺着针头钻进我手背的血管。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我眼睁睁看着青筋从手背上冒出来,呈现出墨水一样的深蓝色。
"护士!"我扯着嗓子喊,挣扎着想坐起来。束缚带勒得更深,皮肉火辣辣地疼。
周围穿着白大褂的人影齐刷刷转头。他们走路的姿势不对劲,膝盖不打弯,像提线木偶。最瘆人的是他们的脸——从下巴开始,皮肤正慢慢变成纸质,白色大褂的领口下面,能看到书脊一样的凸起。
"别费力气了。"陈小雨把苹果放在床头柜上,那个苹果在盘子里滚了半圈,"啪嗒"一声裂成两半,截面露出的不是果核,是泛黄的纸页。
我猛地转头看向床头柜上的镜子。镜面蒙着层水雾,模模糊糊映出病房的景象。但当我看清镜中的"陈小雨"时,后脖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她正用手指抠着自己的脸皮,一片一片往下撕,露出下面全由书页组成的脸。那些书页还在微微翻动,发出沙沙的轻响。
现实中的"陈小雨"也在做同样的动作。她的指尖陷进脸皮,掀起的皮肤像半透明的塑料薄膜。书页组成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不断变换的文字在肉粉色的纸面上滚动。
"你不是陈小雨。"我感觉血液都冻僵了,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我是啊。"书页脸笑了,文字组成的嘴咧开到耳根,"我们都是。"
周围的"医护人员"全都围了上来,他们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书本的模样,有的是精装硬壳,有的是线圈笔记本,甚至有个护士的脸是本破旧的字典,边角都卷了。
输液管里的黑色液体已经爬到了前臂,能感觉到那些细小的文字正在顺着血管往心脏钻。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无数人说话的声音,层层叠叠,像有一整个图书馆的人在同时念书。
"把活页笔记交出来。"书页脸的陈小雨伸出手,她的手指关节处能看到装订用的金属钉,"知识聚合体可以给你个'舒适'的结局。"
"去你妈的!"我用肩膀撞向床头柜,杯子盘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镜子摔在地上,没碎,反而像水面一样泛起涟漪。
透过涟漪,我看到了自己的脸——右眼正在渗金色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床单上形成发光的符文。那些符文跟活页笔记封面上的一模一样。
"吼——!"
一声猫叫直接在脑海里炸开。不是可爱的那种喵喵叫,是充满威胁的低吼,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镜子里的我右眼突然爆开一团金光,白猫的影子在瞳孔里一闪而过。
书页脸们集体后退了一步,像是很怕那金光。
就是现在!我猛地低头,狠狠咬破舌尖。
剧痛像触电一样传遍全身,铁锈味的血涌进喉咙。眼前发黑,但那些嘈杂的念书声弱了不少。身体里乱窜的黑色液体也停顿了一下。
"精神牢笼..."我喘着粗气,尝到血的味道反而更清醒了,"跟电梯里的空间碎片一样...都是假的!"
口袋里的活页笔记突然烫起来,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第17页!紧急脱离咒!
"找到了!"我用被绑住的手费力地掏笔记本,指尖刚碰到封面,整个病房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墙面开始融化,白色的石灰像奶油一样往下淌,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书页。天花板和地板向中间挤压,所有东西都在变形——心电监护仪变成了厚字典,输液架扭曲成精装书的形状,连空气中飞舞的灰尘都变成了细小的文字。
我被一股力量往上拉,低头一看,无数细长的触须从地面的书页里钻出来,缠住我的脚踝。那些触须是用卷起来的纸页做的,每片"叶子"都印着人脸,正无声地嘶吼。
"抓住他!"书页脸陈小雨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那些"医护人员"伸出纸页卷成的手臂,朝我抓过来。
触须越缠越紧,勒进皮肉里,我能感觉到体内的魔力正被一点点吸走。视线开始发黑,耳边又响起那些念书声,这次更清楚了,像是在念我的生平,连我昨天晚上吃了什么泡面都念出来了。
"不..."我挣扎着想打开活页笔记,可手指不听使唤。那些人脸书页上的眼睛全都盯着我,瞳孔里印着不同死法的画面——有的我被书架砸死,有的掉进墨水池里,还有的被无数文字活活淹没。
右眼突然疼得像要炸开。不是之前那种灼热,是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蠢货!再不动手就真成祭品了!"白猫的声音在脑海里咆哮,震得我脑袋嗡嗡响。
金色的光芒从右眼涌出,在我面前形成半透明的护盾。那些靠近的纸页触须碰到金光,"滋啦"一声冒起黑烟,缩了回去。
"你..."我盯着眼前的金光护盾,能看到里面白猫模糊的影子,"你不是在我眼睛里吗?"
"暂时接管控制权!"白猫的声音透着不耐烦,"看那边!"
金光护盾突然扭曲,像透镜一样把周围的景象折射变形。我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书本迷宫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空间裂隙,透出微弱的白光,像房间门缝里漏进来的光。
"那是...真实世界?"
"算不上!只是空间节点的薄弱处!"白猫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金光护盾开始闪烁,"用你的血!画空间符文!快!"
血?我想起之前咬破的舌尖,还有手背上缠着的束缚带。没时间犹豫了!我用被绑住的双手抓住束缚带,拼命往两边挣。皮带勒得皮肤生疼,但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
"啪!"右手的束缚带断了。
我立刻把手指塞进嘴里,狠狠咬破动脉。鲜血涌出来,我用沾血的手指在虚空快速画符。不是很熟练,歪歪扭扭的,但指尖的血碰到空气就发出红光,自己在空中凝固成符文的形状。
"还有脱离咒!念第十七页的咒!"白猫吼道,声音断断续续。
我用没受伤的左手掏出活页笔记,封面自动翻开,停在第十七页。紧急脱离咒的符文正在发光,比之前电梯里看到的更清晰。虽然不认识那些字,但身体好像记得——这是前几任校长的记忆碎片!
"以血为引,以魂为锚..."我盯着符文念出声,声音因为失血有些虚弱,"破开虚妄,回归本源!"
血色符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与活页笔记上的金光相互呼应。整个书本迷宫开始剧烈震动,书页乱飞,像刮起了纸做的龙卷风。
空间裂隙被光芒撕开得更大了,能看到里面有个模糊的门把手。
"抓住那个门把手!快!"白猫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我纵身一跃,跳过飞舞的书页利刃。右手抓住门把手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两边拉扯我的身体。左边是真实世界的拉力,右边是书本迷宫的吸力。
皮肤像要被撕裂一样疼,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成两半——左半边是肉,右半边正在变成纸页。
"吼!"白猫从右眼跳出来,化作一道金绳缠在我的腰上,使劲往真实世界拽。
"给我过去——!"我用尽全身力气,左手也抓住门把手,整个身体往后仰。
"撕啦——"
像撕纸一样的声音传来,右半身传来剧痛。我重重摔倒在地,疼得差点晕过去。
"咳咳..."我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周围不是病房,也不是书本迷宫,是个堆满灰尘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发霉的味道。
墙上的窗户蒙着厚厚的灰尘,透进来微弱的光线。借着光,我看清周围全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堆满了落满灰尘的旧书。借书卡从几本摊开的书里露出来,已经泛黄发脆。
图书馆?
我动了动右手,一阵僵硬感传来。低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我的右臂从肩膀到指尖,皮肤都变成了书页的质感,泛着不健康的淡黄色,还能看到淡淡的文字印记。右腿也是一样。
我摸了摸右眼,不疼了,但镜子里映出的影像让我心里一沉——瞳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金色猫瞳,像戴了个怪异的美瞳。
活页笔记掉在旁边,封面朝上。原本显示的10分钟倒计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血字:"69:12"。
什么意思?69小时12分钟?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亮着,烫得厉害。我掏出来一看,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众筹页面的金额显示"370,000,000元"。
三亿七千万?!
我明明记得之前只有几百块的!
刷新页面,评论区像疯了一样刷屏。几千条新留言,但没有一条是中文。全是乱七八糟的符号,有的像扭曲的虫子,有的像电路图,还有的符号在屏幕上慢慢蠕动,根本看不清形状。
就在这时,我的书页手臂突然刺痛起来,皮肤上的文字印记开始发光。顺着纹路看去,发现那些文字和手机屏幕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这些捐款...不是来自人类?手机突然发出"滋啦"一声,屏幕变成雪花状。书页手臂上的文字烫得吓人,那些符号像活过来似的往指尖聚集。白猫不知啥时候蹲在旁边书架上,绿莹莹的眼睛盯着我手机:"早跟你说过是跨维度众筹。"它爪子一抬,打翻本厚皮古书,掉出来张泛黄的入学申请表,上面用银色墨水写着个扭曲的地址。"滋啦!"手机突然爆出电光,屏幕上的雪花吱啦作响,书页手臂上的符号烫得我直抽气,那些怪字像小虫子似的往指尖爬。白猫不知啥时蹲在隔壁书架,绿眼睛在暗里发亮:"早说了是跨维度打钱。"爪子一勾,那本厚皮古书啪嗒摔地上,泛黄的申请表飘出来,银色墨迹写的地址扭得像条蛇。我赶紧甩甩手想把那些发烫的符号甩掉,可它们像长了根似的粘在皮肤上,顺着血管往心脏钻。"他妈的这什么鬼东西!"白猫轻巧地跳下来,尾巴扫过我发烫的书页手臂,那些乱窜的符号居然乖乖停下了。"别乱动,这是空间锚点。"它用爪子指着地上的申请表,"找不到地址,你这手就得一直当个活字典。"我捡起申请表,银色的地址在纸上慢慢蠕动,刚看清几个字又变成了另外的形状。手机"砰"一声炸了,零件溅到旁边的书架上,惊起一片灰尘。"靠!我才买的手机!"白猫瞟了眼还在冒烟的残骸:"现在知道缺钱了?500亿还远着呢。"书页手臂突然开始发麻,申请表上的地址突然定格住,隐隐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