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被撞开了?!”
苏茂惊恐的嘶吼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苏枝的心脏!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牵扯到虚弱的身体,眼前一阵发黑,五脏六腑残留的灼痛瞬间被更强烈的、冰冷的恐惧覆盖!
柳蔓青的脸色也在瞬间褪尽血色,她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到左臂的伤,闷哼一声,踉跄了一下,眼神却锐利如鹰隼般射向窗外!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豹,死死盯着后院的方向,那里面翻涌的不是恐惧,而是刻骨的、近乎疯狂的恨意!
“园丁!” 柳蔓青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冰冷,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笃定。
“不可能!”苏茂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抖得厉害,“那花房…那花房被大哥用钢筋水泥封死了!钥匙…钥匙只有大哥有…” 他的话戛然而止,猛地想起大哥苏繁刚才离开时拿走的那个空金属盒!难道钥匙…就在那里面?!
楼下后院的骚动声愈发清晰!管家的尖叫,佣人慌乱的奔跑,夹杂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沉闷的撞击声?像是重物在敲打什么!
“去看看!”柳蔓青当机立断,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瞬间压过了苏茂的慌乱。她甚至顾不上手臂的伤,一把拉开房门就往外冲!那红色的身影如同一道燃烧的火焰,决绝地扑向风暴的中心。
“等等我!”苏枝挣扎着就要下床,身体却虚软得如同面条。苏茂眼疾手快扶住她,妹控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枝枝别动!二哥背你!”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苏枝背到背上,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苏枝趴在他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二哥急促的心跳和绷紧的肌肉,恐惧和担忧如同实质般传递过来。
通往老宅后院的走廊,此刻像一条通往地狱的甬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浓烈的泥土腥气、植物腐败的酸腐味…还有那股若有似无、却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的、甜腻冰冷的梦昙异香!
越靠近后院,那沉闷的撞击声就越清晰!还夹杂着一种…类似金属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当他们冲出后门,眼前的景象让苏枝倒抽一口冷气!
那座被厚厚藤蔓和岁月尘封的巨大玻璃花房,此刻如同被巨兽撕裂了腹腔!原本浇筑在钢化玻璃门上的、足有半米厚的灰色水泥墙体,被某种恐怖的巨力硬生生撞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破碎的水泥块和扭曲的钢筋狰狞地裸露着,如同怪物的獠牙!洞口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烈摩擦过的痕迹!
花房内部,更是如同人间地狱!
厚厚的灰尘被搅动,在昏暗的光线下形成诡异的尘雾。原本精心规划的花圃早已荒芜,只剩下枯死的藤蔓和腐败的植物残骸,在尘埃中勾勒出扭曲的阴影。然而,就在这片破败的死寂中央,却有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生机”!
一个穿着深灰色工装、背影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半跪在花房中央那片相对空旷的泥地上。他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沾满泥土和暗红色污迹的铁锹,正以一种近乎狂热的、麻木而机械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掘着脚下潮湿发黑的泥土!每一次铁锹落下,都伴随着沉闷的“噗嗤”声和令人牙酸的“嘎吱”摩擦声!
他脚下,已经挖出了一个半米深的土坑。坑边散落着一些破碎的、已经看不出原貌的陶器碎片,还有几块…颜色惨白、形状不规则的…骨头?!
而在那个身影旁边,散落着几个被粗暴撕开的、厚实的黑色塑料袋。袋子里,赫然是几株…植物!
那些植物形态诡异!叶片狭长如刃,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墨绿的深紫色!而在植株顶端,并非花朵,而是几个紧紧包裹着的、拳头大小的暗红色花苞!花苞表面布满褶皱,如同凝固的血痂,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不祥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光泽!
**梦昙!** 苏枝的心跳几乎停止!是活着的梦昙!虽然只是花苞,但那形状、那颜色…和柳蔓青照片里古书上描绘的一模一样!它们被连根带土粗暴地装在这些黑色塑料袋里,如同待宰的祭品!
“住手!!!”一声冰冷到极致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苏枝猛地扭头!只见大哥苏繁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花房入口处!他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如同矗立在深渊边缘的愤怒神祇!他脸色铁青,双目赤红,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敞开着,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衬衫。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空了的金属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气场,让周围涌过来的佣人和保镖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噤若寒蝉!
那掘土的佝偻身影,在苏繁的暴喝下,动作终于停顿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身。
一张极其普通、布满深刻皱纹、如同被风干树皮般的脸暴露在众人眼前。浑浊的眼珠深陷在眼窝里,眼神空洞麻木,像两口枯井。是苏家老宅看守后院的园丁,老吴!一个在苏家干了快二十年、沉默寡言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老头!
“老…老吴?”苏茂背着苏枝,震惊地失声叫道,“你…你疯了吗?!”
老吴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着,扫过暴怒的苏繁,扫过震惊的苏茂和苏枝,最终…落在了站在稍远处的柳蔓青身上。那空洞的眼神,在接触到柳蔓青那张苍白却写满恨意的脸时,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然后,他干裂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嚅动了几下,发出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
“…花…要开了…小姐…要回来了…”
小姐?!苏枝的血液瞬间冻结!是指…母亲?!
“闭嘴!”苏繁的怒吼带着滔天的痛苦和暴戾!他一步上前,速度极快,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伸手就要去抓老吴的衣领!“谁让你碰这里的?!谁给你的种子?!”
就在苏繁的手即将碰到老吴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直如同木偶般僵硬的老吴,浑浊的眼底骤然闪过一丝极其诡异、非人的红光!他佝偻的身体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年龄的敏捷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苏繁的手!同时,他那只握着沾满泥土和污迹铁锹的手,如同毒蛇般猛地向前一递!目标不是苏繁!而是旁边地上一个装着梦昙植株的黑色塑料袋!
锋利的铁锹尖狠狠刺穿了塑料袋!刺中了里面一株梦昙植株顶端那暗红色的花苞!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暗红色的、粘稠如血浆般的汁液,猛地从被刺穿的花苞里喷溅出来!带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了极致甜腻和腐朽血腥的奇异香气!那香气如同活物般,瞬间在狭小的花房空间里弥漫开来!
“小心!!”柳蔓青的尖叫声撕裂了空气!她脸色剧变,猛地捂住口鼻,拉着离她最近的一个佣人急速后退!“捂住鼻子!别吸气!!”
苏枝只觉得那股甜腻血腥的异香钻入鼻腔的瞬间,胃里残留的灼痛如同被点燃的汽油桶般轰然炸开!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尖锐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她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腥甜!身体在苏茂背上剧烈地抽搐起来!
“枝枝!!”苏茂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稳住她。
苏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那浓烈的异香冲击得动作一滞!他猛地看向痛苦抽搐的妹妹,眼底的暴怒瞬间被极致的恐慌取代!砒霜!解药用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苏枝的痛苦和苏繁的暴怒吸引的瞬间!
老吴!那个刚刚还佝偻着身体、眼神浑浊的老园丁,此刻眼中那非人的红光一闪而逝!他猛地将手中刺穿了花苞、沾满粘稠汁液的铁锹,像标枪一样狠狠掷向花房角落堆积的、覆盖着厚厚油布的杂物堆!
“轰——!!!”
铁锹锋利的尖端狠狠撞击在杂物堆上!火星迸溅!不知是刺穿了什么,还是摩擦点燃了油布,一团刺眼的橘红色火焰猛地窜起!瞬间引燃了干燥的藤蔓和腐败的植物残骸!
大火!毫无预兆地、疯狂地燃烧起来!火舌贪婪地舔舐着花房内干燥的一切,浓烟滚滚,带着植物燃烧的噼啪爆响和刺鼻的焦糊味!火光将老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走水了!快救火!!”
“老吴疯了!!”
惊叫声、哭喊声、救火的水桶碰撞声瞬间乱成一团!浓烟和混乱遮蔽了视线!
“抓住他!!”苏繁的怒吼在火焰和浓烟中炸响!保镖们如梦初醒,扑向老吴的方向!
然而,老吴的身影却在混乱和浓烟的掩护下,如同鬼魅般一闪,极其敏捷地扑向了花房最深处——那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似乎是恒温控制台的金属柜!他的目标极其明确!
苏枝在剧痛和浓烟的窒息感中挣扎,视线模糊。她死死盯着老吴冲向控制台的背影,心脏狂跳!母亲的花房…恒温控制台…秘密!那里一定有秘密!
“别让他碰那个柜子!!”柳蔓青的尖叫声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绝望!她似乎想冲过去,却被浓烟和火焰逼退!
晚了!
老吴已经扑到了控制台前!他干枯如同鸡爪般的手,没有去按任何按钮,而是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带着某种虔诚仪式感的姿势,狠狠一掌拍在了控制台侧面一个毫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金属铭牌上!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括弹开声!在火焰的噼啪和混乱的嘈杂中,清晰地传入苏枝的耳朵!
控制台侧面,一块伪装成金属板的暗格猛地弹开!露出了里面一个狭小的空间!
火光映照下,苏枝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暗格里,没有文件,没有珍宝。
只有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玻璃标本瓶。
瓶子里,用淡黄色的液体浸泡着一朵花。
一朵已经完全盛开的、妖异到极致的梦昙花!
花瓣呈现出一种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层层叠叠,如同燃烧的地狱之火。而在那暗红花瓣的中心,花蕊的部分,却是一种刺目的、仿佛能灼伤人眼的幽蓝色!如同凝固的鬼火!那蓝色…和林烬给苏叶的“蓝烬”粉末的颜色,一模一样!
标本瓶旁边,还静静躺着一本小小的、皮质封面已经磨损剥落的笔记本。
老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朵浸泡在液体中的梦昙花,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那笑容里充满了狂热、满足…和一种解脱般的释然。
“小姐…花开了…您的…” 他嘶哑地呢喃着,声音被火焰吞噬。
就在这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老吴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凝固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口。一个狰狞的血洞正在迅速洇开,染红了他灰色的工装。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越过熊熊燃烧的火焰,看向枪响的方向——苏繁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手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苏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杀意。
老吴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嚅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苏繁的方向,极其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那眼神复杂难辨,仿佛带着一丝…嘲弄?又或者…是某种完成使命后的平静?
然后,他那佝偻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燃烧的枯叶堆上!火焰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
“老吴!!!”
苏茂的惊叫声撕心裂肺!他背着苏枝,被这血腥的一幕彻底震懵!
苏枝的视线被浓烟和泪水模糊,胸口剧痛欲裂!她看着老吴被火焰吞噬,看着那个暗格里浸泡着幽蓝花蕊的梦昙花标本,看着旁边那本小小的笔记本…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为什么?!老吴临死前那个眼神?!那朵花!那本笔记!母亲的花房!七次轮回!
“咳咳…咳咳咳…” 浓烟呛入肺腑,苏枝的意识开始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后的视野里,是柳蔓青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燃烧的控制台,扑向暗格里标本瓶和笔记本的身影!烈焰映照着她苍白的脸,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比火焰更炽烈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花房在燃烧。真相在血与火中…刚刚露出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