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竞赛决赛前夜,江逸在苏然抽屉里发现了那张卖血单。
泛黄的收据上印着「全血400cc×6次」,日期从他们初遇那周开始,整齐得像某种残酷的等差数列。最下方备注栏里,苏然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别让那书呆子知道」
实验室的钟指向凌晨三点。江逸把单据折成纸飞机,从七楼窗口掷出去——纸飞机在雨中下坠的轨迹,像极了他此刻胃里翻涌的酸液。
“偷看别人隐私?"苏然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赤脚踩在瓷砖上,左臂还留着抽血后的淤青。
江逸抓起桌上的圆规抵住他喉咙:“你他妈疯了?贫血还骑摩托车?”
圆规尖刺破皮肤,血珠顺着苏然锁骨滚进衣领。他笑着握住江逸发抖的手:“这道题选C。”——那是他们第一次打架时,江逸用圆规在他作业本上戳的答案。
决赛现场出了意外。
当江逸解到最后一题时,观众席突然骚动。他抬头看见苏然翻过护栏,把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按在地上揍。那人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江逸母亲病房的直播画面。
“交卷。”江逸抓起试卷冲向监考老师。
走廊里回荡着骨骼撞击的闷响。苏然指节渗着血,脚下躺着三个呻吟的成年男子。江逸看清他们胸口的纹身——讨债公司的标志,和去年逼死他父亲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十二万是吧?”苏然踩碎其中一人的手机,“告诉你们老板..."他扯开衣领,露出颈动脉处的刀疤,"这位置再深两毫米,就能让他的高利贷变成杀人罪。”
江逸的竞赛试卷飘落在地,最后一题空白处晕开一滴血。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
江逸机械地削着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螺旋。病床上,苏然正用没受伤的手玩贪吃蛇,游戏音效欢快地刺着耳膜。
“为什么?"江逸突然问。
苏然头也不抬:“蛇咬到自己尾巴就会死。"
“我是说卖血。”
游戏戛然而止。苏然把手机扔到一边,扯过江逸的手按在自己左胸。掌心下,心跳快得不像话。
“知道AB型血为什么叫万能受血者吗?”他声音发紧,"因为无论你往我血管里灌什么...“指尖陷入江逸手腕,”...我都会当成救命的药。"
监护仪突然尖锐报警。江逸低头,发现自己削水果的刀正抵在苏然心口,血珠染红了病号服第三颗纽扣。
暴雨夜的车库像座熔炉。
苏然把摩托车零件砸得震天响,机油混着汗水在腹肌上划出粘稠的痕迹。江逸蹲在角落整理竞赛笔记,铅笔芯断了一次又一次。
“修不好了。”苏然踹翻工具箱,"点火线圈是特制的。”
江逸突然站起来,扯开衬衫露出腰侧的缝合疤痕:“把这个卖了。”
空气凝固了半秒。苏然的眼神变得危险:“你再说一遍?”
"右肾,黑市价二十万。”江逸冷静得像在讲题,“够还债和手术费。”
扳手砸在墙上火花四溅。苏然掐着他脖子按到机车上,机油罐滚落一地。
“听着书呆子,”滚烫的呼吸喷在江逸唇上,“老子卖血是因为造血干细胞能再生...”他扯开江逸裤腰,拇指按着那道疤,“...而这玩意,你他妈只有一个。”
车库外电闪雷鸣,生锈的铁门被风吹得哐当作响。江逸在机油味里仰起头,看见苏然眼底映着两道一模一样的雨痕。
颁奖典礼上,苏然当着全校撕毁了保送协议。
“理由?”校长脸色铁青。
苏然晃了晃手机:“刚收到更好的offer。”——屏幕上是国外某三流野鸡大学的录取通知,专业栏赫然写着「摩托车维修」。
礼堂后排,江逸把冠军奖杯塞进书包,金属底座磕到硬物发出脆响。那是他今早从教务处偷出的档案:苏然的真实成绩足以进MIT,退学记录里却写着「因斗殴致人重伤」。
散场时他们在洗手间相遇。苏然正往指关节的伤口上贴创可贴,镜子里映出江逸苍白的脸。
"值得吗?”江逸问。
苏然转身,沾血的手指抚过他眼下的青黑:“知道偏差值怎么算吗?”突然把他推到墙上,“用你的分数减去我的..."膝盖顶进江逸双腿之间,“...就是正确答案。 ”
隔间里传来*****。江逸咬破苏然舌尖时,尝到了铁锈味的真理——原来有些方程,必须用疼痛才能消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