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的首演成功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首周票房售罄，媒体盛赞"花卉与光影的完美共舞"，甚至有艺术评论家专程到陈朝盈的花店，询问那些斑驳郁金香的灵感来源。
"朝盈，又有你的专访邀约！"林妍举着平板电脑冲进花店，差点撞翻一盆正在修剪的洋桔梗，"《城市艺术周刊》想给你做个人物专题！"
陈朝盈头也不抬，手指灵巧地缠绕着铁丝固定花束："推了吧，下周还有三个婚礼订单要准备。"
"你疯了？这可是打响品牌的最好机会！"林妍夺过她手里的剪刀，"自从那个舞台剧火了，店里订单涨了三倍，你难道不想趁势..."
"朝盈。"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柏舟倚在门框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林妍立刻噤声，冲陈朝盈挤了挤眼睛："我去后面整理库存。"
柏舟将咖啡放在工作台上，目光扫过满地的花材："忙不过来了？"
"有点。"陈朝盈用沾满花粉的手背擦了擦额头，留下一道淡黄色的痕迹，"托你的福，现在连城东的客人都跑来订花。"
柏舟突然伸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额角："沾到花粉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陈朝盈呼吸一滞，他的指尖温暖干燥，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
"其实我来是有事要说。"柏舟收回手，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烫金邀请函，"巴黎歌剧院发来合作邀请，希望我参与他们新季开幕剧的舞台设计。"
陈朝盈接过邀请函，法文烫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恭喜！这太棒了！"
"项目周期四个月。"柏舟的声音很平静，"下周三的飞机。"
剪刀从陈朝盈手中滑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四个月。一百二十天。她机械地弯腰捡起剪刀，突然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那...剧组的花卉部分..."
"已经和导演商量过了，后续演出会改用仿生花。"柏舟的视线落在她发红的耳尖上，"但如果你愿意，我想邀请你负责巴黎项目的花卉设计。"
陈朝盈猛地抬头："巴黎？"
"签证和住宿由剧院负责，酬金按国际标准。"柏舟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仿佛刚才那个亲昵的触碰从未发生，"当然，如果你放不下花店..."
"我需要考虑一下。"陈朝盈打断他，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尖锐。她转身整理已经包扎好的花束，却把丝带系成了死结。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柏舟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微蹙："苏瑜说董事会要讨论海外项目的预算。"
"你去忙吧。"陈朝盈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我再联系你。"
柏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当他推开玻璃门时，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无言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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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陈朝盈收到了另一份邀请。
"年薪比你现在收入高50%，还有五险一金。"李朗将合同推过咖啡厅的桌面，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老东家这次是真心请你回去。"
陈朝盈盯着合同上"森野设计创意总监"的头衔，胃部一阵绞痛。两年前她正是从这个位置辞职的，带着一箱个人物品和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为什么现在找我？"她没碰那份合同，"当初我提花卉元素的时候，你们都说'太文艺不商业'。"
李朗尴尬地咳嗽一声："市场风向变了。《蚀》的成功证明你的理念有商业价值。"他压低声音，"而且王总松口了，承认当初那个抄袭事件是他侄子的错。"
咖啡杯在陈朝盈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那个"抄袭事件"——她辛苦半年的设计方案被总监侄子冒名顶替，当她提出异议时，得到的却是全公司的冷眼和一句"别不识抬举"。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
回到家，陈朝盈将两份邀请并排放在餐桌上。巴黎歌剧院精致的信笺旁边，是森野设计厚重的合同文本。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在两份文件上投下截然不同的光影——法国的信纸被镀上浪漫的银边，而中文合同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沉重。
手机震动起来，是柏舟发来的消息：「明天有空吗？想带你去个地方。」
陈朝盈盯着屏幕，拇指悬在键盘上方许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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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柏舟的车停在花店门口时，陈朝盈正在给新到的绣球花喷水。他今天没穿惯常的西装，而是一件简单的深灰色高领毛衣，显得脖颈线条格外修长。
"这是要去哪？"陈朝盈系好安全带，发现车上没有苏瑜的身影。
"一个你可能没去过的地方。"柏舟发动车子，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车子驶离市区，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随着海拔升高，窗外的植被从阔叶林渐渐变成针叶树，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的清香。当车最终停在一处观景平台时，陈朝盈惊讶地发现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我的秘密基地。"柏舟从后备箱拿出保温壶和两个纸杯，"大学时发现的，每次设计遇到瓶颈就来这里。"
热可可的甜香在冷冽的山风中格外诱人。陈朝盈捧着纸杯，看着远处如玩具模型般的城市轮廓："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
"给你看这个。"柏舟指向东南方向。在无数高楼大厦间，一个贝壳形状的屋顶隐约可见，"城市大剧院。三年前我的第一个独立设计项目，当时被评论家骂得狗血淋头。"
陈朝盈转头看他："《玻璃迷宫》？那部剧后来不是拿了年度最佳舞美吗？"
"是在被骂半年之后。"柏舟轻笑，"有时候正确的事情，需要经过足够多的误解才能被看见。"
山风掀起陈朝盈的发丝，有几缕粘在了她的唇边。柏舟伸手想帮她拨开，却在半途停住，最终只是递给她一张纸巾。
"我收到前公司的邀请了。"陈朝盈突然说，"创意总监的位置，比以前更高的薪水。"
柏舟的手指在纸杯边缘收紧："恭喜。"
"你觉得我该接受吗？"
"这取决于你想要什么。"柏舟望向远方，"安全稳定的生活，还是..."
"还是什么？"
"还是凌晨四点开车去郊区找一束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花。"柏舟转过头，阳光在他的虹膜上映出琥珀色的光晕，"明知可能会失败，但还是想赌一把的感觉。"
陈朝盈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想起那些在雨中共同执着的郁金香，想起后台通道里他克制而信赖的触碰，想起首演夜他落在耳边的低语。
"巴黎的项目..."她声音发紧，"花卉设计部分有多大的创作自由？"
柏舟的眼睛亮了起来："完全由你主导。我只提供舞台结构和灯光参数。"
一只山雀落在不远处的栏杆上，歪头看着这两个沉默的人类。陈朝盈深吸一口气，山间清冷的空气充满她的肺部。
"我需要一周时间安排花店的事。"她说。
柏舟的唇角缓缓上扬，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我有份礼物给你。"他从车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套专业的花艺工具，每一件都刻着法文"Pour C.Y."——给陈朝盈。最下方压着一张手绘图纸，上面是巴黎歌剧院后台的平面图，其中一个房间被标上了小花图案。
"你的专属工作室。"柏舟指着那个标记，"朝南，窗外正好能看到塞纳河。"
陈朝盈的视线突然模糊了。她急忙低头假装研究图纸，却有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落在纸面上，正好晕染了那个小花标志。
"我还没答应呢。"她小声抗议，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柏舟假装严肃地点头："当然，陈小姐需要时间考虑。"但他的眼睛出卖了他——那里盛满了比山风更温柔的情绪。
回程的路上，陈朝盈的手机不断震动。林妍发来十几条消息，最新一条是：「紧急！张莉刚带人来店里，说要取消所有合作！！！」
陈朝盈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张莉——那个在首演前莫名退单的客户，也是剧院制片主任张明的妹妹。
"怎么了？"柏舟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事。"陈朝盈锁上屏幕，"花店有点小状况。"
她没看见柏舟瞬间阴沉的表情，更不知道他握方向盘的指节已经泛白。当车驶入隧道时，黑暗笼罩了车厢，也暂时掩盖了两人各自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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