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冬天比想象中更冷。陈朝盈站在歌剧院后台的窗边，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一片模糊。楼下塞纳河泛着铁灰色的光，游船像玩具般在波浪间起伏。
"第三幕的花瓣又卡在升降机里了！"场务主任操着浓重口音的法语冲进来，"德国人做的机械根本不懂艺术品的脆弱！"
陈朝盈放下咖啡杯，手指早已被冻得发红。来巴黎三周，她每天工作十四小时，却始终无法让那些娇贵的蓝玫瑰适应舞台机械的粗暴操作。
"我去看看。"她抓起工具包，却在门口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又准备徒手修设备？"陆明扶住她的肩膀，鼻尖被冻得通红，"上次差点被齿轮夹断手指的教训忘了？"
这位柏舟的大学同学如今成了陈朝盈在巴黎最亲近的人。作为舞台机械顾问，他总是适时出现——有时带着热腾腾的可颂，有时是剧院附近最暖和的羊毛手套。
"这次不一样，首演前最后一次联排了。"陈朝盈跺了跺发麻的脚，"柏舟呢？"
"在跟灯光组吵架。"陆明脱下自己的围巾裹住她脖子，"他说蓝玫瑰在侧光下会失去层次感，那群法国佬却坚持要用他们'祖传'的45度角打光。"
围巾上残留着古龙水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机油味。陈朝盈突然想起林妍上周发来的消息——"你那个傻白甜闺蜜终于开窍了，昨天主动约我看《蚀》的复排"。
"你和林妍..."她忍不住问。
陆明的耳根瞬间变红："就...看了场话剧。"他慌乱地转移话题，"对了，苏瑜今天发邮件说国内那批永生花种——"
"先解决升降机的问题。"陈朝盈打断他，嘴角却悄悄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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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陈朝盈终于调试完最后一朵机械花。空荡的剧场里只剩下控制台前的身影——柏舟弓着背盯着模型，眼下的青黑在蓝光屏映照下格外明显。
"给你带了宵夜。"她将纸袋放在桌上，奶油蘑菇汤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柏舟这才抬头，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放松："听说你改进了花瓣的固定方式？"
"用了你上次说的磁吸原理。"陈朝盈在他身边坐下，两人膝盖不经意相碰，"陆明帮忙调整了机械臂的抓取力度。"
"他最近倒是常往花卉组跑。"柏舟搅动着浓汤，状似无意地说，"林妍知道吗？"
陈朝盈挑眉："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八卦了？"
"只是好奇。"柏舟的勺子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我好奇为什么苏瑜突然申请调来巴黎项目。"
陈朝盈的手指僵在键盘上。那个总是得体微笑的助理，每次见到她都会"不小心"弄混花材订单。
"可能是因为..."她故意拖长音调，"某个舞台设计师总忘记吃午饭？"
柏舟突然咳嗽起来，蘑菇汤差点洒在图纸上。陈朝盈大笑着抽纸巾递给他，却在触碰的瞬间被握住了手腕。
"朝盈。"柏舟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国内出事了是不是？"
她呼吸一滞。过去两周，"朝花盈香"接连收到三起投诉，说花束里有虫卵和霉斑。婚礼订单取消了八成，连剧院的老客户都开始犹豫。
"林妍告诉陆明的？"她试图抽回手。
"张莉的朋友圈。"柏舟点亮手机，照片里张莉挽着张明站在"花艺世家"门口——那家刚抢走陈朝盈最大客户的新店，"我查过了，投诉你的号码都是空壳公司注册的。"
陈朝盈胸口发闷。她早该想到，当初那个被退单的婚礼，张莉看柏舟的眼神有多露骨。
"我能处理。"她强作镇定，"当务之急是解决蓝玫瑰的——"
"我明天回国。"柏舟打断她。
"什么？首演还剩——"
"陆明会接手。"柏舟松开她的手，转而抚上她眼下淡淡的青色，"有些仗，不该让你一个人打。"
窗外突然飘起雪，巴黎的初雪温柔地覆盖了窗棂。陈朝盈想说些什么，手机却在这时亮起。林妍发来的照片里，陆明正笨拙地帮她包扎被玫瑰刺伤的手指，两人耳根都红得可疑。
"看来我们不是唯一一对在跨时区发疯的人。"她将手机转向柏舟。
控制台的蓝光映在两人脸上，柏舟忽然倾身向前——
"柏先生！"苏瑜的声音从剧场后排传来，"歌剧院总监找您紧急会议！"
柏舟的动作僵在半空。陈朝盈迅速站起身，假装整理图纸，却摸到自己发烫的耳垂。
"去吧。"她故作轻松地说，"我再去检查一遍B区的花架。"
当柏舟的脚步声远去后，陈朝盈才放任自己长舒一口气。她掏出手机，给林妍发了条消息："帮我查查张莉和'花艺世家'的股权关系。对了...陆明人怎么样？"
回复来得飞快："股权资料已发邮箱。至于某人——笨手笨脚但挺可爱，至少比某个眼高于顶的助理强！"
陈朝盈笑出声，转头看向窗外的雪。巴黎的夜空没有星光，但她掌心还残留着柏舟指尖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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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视频通话里，林妍顶着夸张的黑眼圈挥舞文件："查到了！张莉是'花艺世家'隐名股东，而真正控股的是——"她压低声音，"张明用剧院公款洗钱的空壳公司！"
陈朝盈差点打翻咖啡杯："这已经不只是恶意竞争了..."
"更精彩的是，"林妍兴奋地凑近镜头，"陆明那个书呆子找到张明挪用公款的证据了！说是帮柏舟查资料时发现的。"
"他们现在在一起？"
"在隔壁房间密谋呢。"林妍突然压低声音，"说真的，柏舟这两天像变了个人，昨天直接杀到张明办公室..."
画面外传来陆明的惨叫："我的咖啡！"接着是柏舟冷静的声音："用我的银行卡，再买十杯泼回去都行。"
林妍翻了个白眼："幼稚鬼。"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陈朝盈望着屏幕上晃动的人影，胸口泛起奇异的温暖。曾经她以为爱情必须是盛大的告白，是月光下的牵手，现在才明白，它也可能藏在时差七小时的视频里，在朋友打闹的背景音中，在有人为你跨越半个地球的决心里。
"朝盈，"林妍突然正经起来，"花店的事别担心，我和陆明...我们会搞定的。你只管让那些法国佬见识见识中国设计师的厉害。"
通话结束后，陈朝盈打开工作台抽屉。那里静静躺着一包从国内带来的种子——柏舟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她捻起一粒对着灯光，忽然有了个疯狂的想法。
当柏舟深夜回到酒店时，前台递给他一个包裹。拆开后是十支蓝得妖异的永生花，每片花瓣都嵌着细小的光纤，在黑暗中如星河般闪烁。便签上只有一行字：
「巴黎的星光，与你共赏。——C.Y」
与此同时，陈朝盈收到一条消息。点开后是段摇晃的视频：林妍尖叫着被陆明举起来够书架顶层的文件，柏舟的画外音带着罕见的笑意："你闺蜜体重该有三位数了吧？"
她笑着关掉手机，窗外巴黎的夜空依然无星无月。但此刻，她分明看见有星光在掌心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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