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约定

梅雨季总是悄无声息地降临，校园里的走廊仿佛被一层潮湿的水汽笼罩。那水汽如同无形的薄纱，轻轻缠绕在栏杆上，氤氲在墙壁间，连带着空气都变得黏腻起来。喻听澜抱着一摞作业本，脚步匆匆地路过教师办公室，办公室半掩的门，像一道神秘的缝隙，隐隐透出老师们的交谈声。

就在他准备加快脚步离开时，班主任那熟悉的声音突然清晰地传入耳中：“岑照野最近成绩下滑严重，必须调换座位。”这简单的话语，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喻听澜的心上，让他的脚步瞬间停滞。

喻听澜几乎是冲进教室的。映入眼帘的，是岑照野正独自费力地把课桌往窗边搬。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少年的身上，勾勒出他略显单薄的轮廓。“要分开了。”岑照野察觉到动静，转过身，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举起手中的物理笔记本，那本子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以后没人给你画重点了。”

喻听澜伸出手，微微发颤地接过笔记本。指尖触碰到纸张的那一刻，仿佛还能感受到岑照野指尖残留的温度。突然，内页夹着的银杏书签轻轻飘落，缓缓坠向地面。那片书签，是去年秋天，他们在天文台探险时偶然捡到的。彼时，金黄的银杏叶随风飘落，宛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他们兴奋地追逐着，最终将这片最美的叶子夹进了书本，当作珍贵的纪念。

一个暴雨突至的午后，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喻听澜躲进图书馆避雨，安静的图书馆里，只有窗外雨声作响。就在这时，图书馆的门被猛地推开，岑照野浑身湿透地闯了进来。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衣服也紧紧地裹在身上，可怀里抱着的习题册，却完好无损。“给你的。”岑照野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甩了甩头发，几颗水珠调皮地溅在喻听澜的手背上，凉凉的，“等放晴了，去看萤火虫？”

喻听澜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岑照野的睫毛上。那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雨珠，随着他的每一次眨眼，仿佛都要坠落下来。喻听澜喉咙发紧，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密而急促的声响，仿佛也在为这个约定而欢呼。喻听澜翻开习题册，扉页上，一幅简笔画映入眼帘：两个小人坐在草地上，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旁边还认真地写着“拉钩不许变”。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那场期待已久的约定，终究没能如约兑现。放晴那天，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悠悠飘荡。喻听澜早早地来到约定的溪边，手里紧紧握着萤火虫网兜，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他从午后等到日落，金色的余晖洒在溪面上，波光粼粼，却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最后，他只等来岑照野母亲的电话：“小照发烧住院了。”

喻听澜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等他赶到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握着湿透的萤火虫网兜，站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透过病房的门缝，看见岑照野正安静地熟睡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未拆封的天文望远镜——那是喻听澜偷偷攒了好久的钱，为岑照野准备的生日礼物。此刻，这个礼物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命运的无常，还有那未能实现的美好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