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女鬼引着鹿昭昭穿过一片彼岸花海。血红的花朵在阴风中摇曳,花蕊中不时浮现出模糊的人脸,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这里是黄泉路,"女鬼笑嘻嘻地说,"花里的人脸都是等着投胎的魂魄。我叫杜若,生前是个溺水鬼,现在在往生绣坊打杂。"
鹿昭昭盯着杜若裙摆上流动的水纹,忍不住伸手触碰,指尖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新死的魂魄都这样,过些日子就能凝实了。"杜若指向远处一座朱红小楼,"那就是往生绣坊,芍药姐姐等你多时了。"
绣坊门前悬着两盏白灯笼,烛火竟是幽蓝色。门槛上蹲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金黄色的竖瞳冷冷盯着鹿昭昭。
"哪来的野猫..."鹿昭昭刚要伸手,黑猫突然炸毛,朝她哈了一口气。一股墨香扑面而来,她恍惚间看见猫眼中闪过判官崔珏的面容。
"判官大人的墨魂你也敢碰?"一个娇媚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身着绛红纱裙的女子倚在门框上,十指丹蔻如血,"我是芍药,这里的掌事。新来的,听说你会绣凤凰?"
鹿昭昭刚要回答,芍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尖锐的指甲刺入皮肤,一滴血珠落在芍药指尖的彼岸花汁中,发出"嗤"的声响。
"有意思,"芍药眯起眼睛,"你的血能让死物活过来。"
绣坊内陈设着数十架绣绷,几个面色苍白的绣娘正在埋头工作。鹿昭昭惊讶地发现,她们手中的丝线泛着淡淡的金光,穿透绣布后竟化作细小的符文。
"这是月老的红线混了无常的勾魂索,"杜若小声解释,"咱们绣的不是普通花样,是修补魂魄的往生衣。"
芍药扔给她一件残破的素白长衫:"试试看。"
鹿昭昭穿针引线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光。她按照生前所学的苏绣技法,针脚细密如蛛网。奇怪的是,每当她绣完一段,衣衫上的破洞就会缓缓愈合。
"天赋不错嘛。"芍药突然凑近,发间的彼岸花散发出甜腻的香气,"不过..."她指尖一弹,一滴花汁落在鹿昭昭手背上,"在这里干活,得守规矩。"
花汁渗入皮肤,鹿昭昭眼前突然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战火中的哭喊、病榻上的呻吟、悬梁自尽女子晃动的绣花鞋...她踉跄着扶住绣绷,冷汗浸透了衣衫。
"第一次都这样,"芍药轻笑着走开,"记住,别碰我染指甲的花汁,也别打听绣线的来历。"
傍晚时分,一个残缺的孩童魂魄被送来。他的左半边身子几乎透明,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破烂的布老虎。
"战乱中死的,"杜若叹息道,"魂魄被军马踏碎了。"
鹿昭昭接过孩子时,他空洞的眼睛突然流下血泪。不知哪来的冲动,她在修补魂魄时,偷偷在衣角绣了朵小小的安神花。
"你在做什么?"
森冷的声音吓得她针都掉了。钟馗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红袍在无风的室内猎猎作响。他弯腰拾起绣品,虬须下的嘴角突然扬起:"有意思,这丫头给亡魂绣安慰。"
更令人惊讶的是,第二天清晨,她的绣案上多了一盒五彩丝线。杜若说,那是冥界最珍贵的"魂魄彩",只有立下大功的鬼差才能获得。
"钟大人从不轻易赏人,"杜若神秘地眨眼,"他说你的安神花让那孩子笑着去投胎了。"
鹿昭昭正想细问,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猫叫。那只黑猫蹲在窗台上,嘴里叼着一条小鱼干。它把鱼干放在窗框上,用爪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判官大人的猫又来了,"杜若掩嘴轻笑,"它对你可真好。"
鹿昭昭伸手想摸猫头,黑猫却敏捷地躲开,跳上屋顶消失了。只有那条小鱼干和淡淡的墨香,证明它真的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