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盯着电脑屏幕上刺眼的红色数字，胃部一阵绞痛。公司账户余额：$2,345.67。而明天就是发薪日，五名员工的基本工资加在一起至少需要一万五千美元。更别提下周就到期的办公室租金。
他揉了揉太阳穴，办公桌上散落着十几封被拒绝的投资信函。离开季氏集团的光环后，他才知道创业有多艰难。过去一个月，他见了无数投资人，吃了无数闭门羹。那些曾经对他笑脸相迎的商业伙伴，现在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只愿提供苛刻的高利贷。
手机震动起来，是房东的短信提醒：「季先生，提醒您下周租金到期，请准时支付。」
季临叹了口气，回复道：「一定，谢谢提醒。」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他的助理艾米探头进来："季总，王先生来了，说是有急事。"
季临皱眉："哪个王先生？我没约..."
"是我，小王啊！"一个圆脸中年男人已经挤了进来，满脸堆笑，"季少爷，好久不见！"
季临认出来人是父亲以前的商业伙伴王总，立刻警觉起来："王总，我现在很忙，如果您有事..."
"哎呀，叫王叔就行！"王总自来熟地坐下，掏出一张支票推过来，"听说你创业缺资金？这里有两百万，先拿着用！"
季临盯着支票上那一长串零，没有伸手："条件是什么？"
"哪有什么条件！"王总哈哈大笑，"就是看好你的才华，纯粹投资！"
季临将支票推回去："抱歉，我不接受来历不明的投资。"
王总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又堆起笑容："季少爷，哦不，季总，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和你父亲多少年交情..."
"正是如此，我更不能接受。"季临平静而坚定地说，"请转告我父亲，我说到做到。不需要他的暗中帮助。"
王总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年轻人，别太固执。商场如战场，没有资源和人脉，再好的才华也会被埋没。"
"那就让我被埋没吧。"季临站起身，"至少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艾米，送客。"
王总离开后，季临瘫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两百万美元能解决他所有问题，但他知道一旦接受，就再也无法在沈墨面前挺直腰杆。更重要的是，他将永远活在父亲的阴影下。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沈墨的消息：「今晚七点能回来吗？有事想告诉你。」
季临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他还有三个小时想办法解决资金问题。回复了一个「好」字后，他打开通讯录，犹豫再三，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马克？是我，季临。关于上次你说的那个电影配乐项目..."
一小时后，季临签下了一份紧急合约——为一部低成本独立电影在一周内完成配乐，预付金正好够支付员工工资和部分房租。条件苛刻，时间紧迫，但至少是靠自己能力获得的机会。
他匆匆赶回家，发现公寓里飘着食物的香气。沈墨罕见地下厨了，正在厨房忙碌，左手动作仍有些僵硬，但已经能熟练地使用厨具。
"你做饭了？"季临惊讶地问。
沈墨头也不回："实验一下手部功能。别期待太高，可能很难吃。"
季临凑近看了看锅里——是简单的番茄意面，但对他来说堪比米其林大餐。自从约定"各过各的"后，他们很少一起用餐。
"闻起来很棒。"季临由衷地说，"你说有事要告诉我？"
沈墨关火，转身面对季临。他的表情有些奇特，介于困惑和惊喜之间："今天复健时发生了奇怪的事。"
季临倒了杯水递给他："什么奇怪的事？"
"我弹了《伤痕》。"沈墨接过水杯，"就是我们一起创作的那首。"
季临心跳加速："然后呢？"
"我的手..."沈墨伸出左手，缓慢地张开又握紧，"没有平时那么疼了。痉挛减轻了很多。张医生说这很不寻常，想请你明天一起去医院聊聊。"
季临瞪大眼睛："你是说...那首曲子对你的手有治疗效果？"
"太荒谬了，我知道。"沈墨摇摇头，"但数据不会说谎。弹奏前后做了肌电图对比，神经传导明显改善。"
季临突然想起什么，冲到书架前翻找起来："等等，我记得读过相关研究..."他抽出一本医学期刊，"这里！《特定频率声波对神经再生的影响》，去年剑桥大学的研究。"
沈墨凑过来看，两人的肩膀轻轻相触。季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香，那是他惯用的小提琴松香的味道。
"研究显示特定频率的声波振动可以促进神经修复..."沈墨轻声读出摘要，抬头时眼中闪烁着季临许久未见的光芒，"你认为《伤痕》恰好符合这个频率？"
"很有可能！"季临兴奋地说，"那首曲子是在你手部受伤的灵感下创作的，潜意识里我可能调整了频率..."
他们四目相对，同时意识到这个发现的意义——如果《伤痕》真的对沈墨的手伤有特殊疗效，不仅意味着沈墨可能完全康复，更意味着他们的音乐合作有着超乎想象的力量。
"明天一起去见张医生。"沈墨轻声说，嘴角微微上扬，"现在，吃饭吧。面要凉了。"
这顿简单的晚餐吃得异常温馨。他们聊音乐，聊沈墨的教学工作，甚至聊到季临公司的困境——虽然季临刻意淡化了危机的严重性。饭后，沈墨主动提出听季临新接的电影项目构想，并给出了几个专业建议。
当季临深夜回到自己房间时，心中满是久违的希望。也许，只是也许，他们真的能找到回到彼此身边的路。
第二天在医院，张医生详细解释了检查结果。
"数据显示，弹奏《伤痕》时，沈墨左手神经的异常放电减少了近40%。"张医生指着屏幕上的波形图，"更惊人的是，这种改善持续了整整六小时。"
季临和沈墨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理论上讲，"张医生继续道，"如果持续这种'音乐疗法'，配合常规复健，沈墨的神经功能恢复可能会远超预期。"
"能恢复到专业演奏水平吗？"沈墨急切地问，这是季临第一次听他如此直白地表达对重返舞台的渴望。
张医生谨慎地回答："不敢保证百分之百，但希望很大。"
离开医院时，沈墨的脚步比往常轻快。阳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季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被沈墨抓个正着。
"看什么？"沈墨挑眉。
"看你好看。"季临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轻浮，赶紧补充，"我是说...你看起来很开心。"
出乎意料的是，沈墨没有冷脸，反而微微一笑："因为看到了希望。不只是手的希望，还有..."他没有说完，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季临心跳漏了一拍。这是沈墨第一次暗示他们之间也可能有未来。他正想回应，手机突然响起。是艾米。
"季总，出事了！电影投资方刚刚撤资，制片人说我们的配乐项目可能要取消！"
季临的心沉到谷底："我马上回公司。"
挂断电话，他转向沈墨："抱歉，公司有点急事..."
"去吧。"沈墨点点头，"晚上回来练习《伤痕》？"
季临答应着，匆匆离开。走出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墨还站在原地，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像是黑暗中的灯塔。
公司的情况比想象的更糟。不仅电影项目黄了，房东也发来最后通牒——三天内不付清租金就收回办公室。季临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第一次感到无助。
傍晚回到家，他发现公寓异常安静。沈墨留了张字条说去学校加班。季临坐在钢琴前，手指无意识地落在琴键上，弹起了《伤痕》。
弹着弹着，他的思绪飘回与沈墨初遇的场景。那时的他傲慢自大，沈墨冷漠疏离。谁能想到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伤痕累累却又彼此救赎。
"弹错了，第三小节转调应该是升F，不是F。"
沈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临转身，看到他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外卖袋。
"你回来了。"季临勉强笑了笑，"饿了吗？我去热饭。"
沈墨放下袋子，走到钢琴前坐下："公司的事很糟？"
季临惊讶于他的敏锐："你怎么知道？"
"你弹错音了。"沈墨轻轻按下正确的和弦，"平时你从不会错。"
季临叹了口气，决定不再隐瞒："嗯，很糟。可能撑不过这个月了。"
沈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有些积蓄..."
"不。"季临坚决地摇头，"这是我自己的战斗。"
沈墨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固执。"
"跟你学的。"季临微笑。
沈墨的手指落在琴键上："那继续练习吧。医生说每天至少一小时。"
他们肩并肩坐在钢琴前，四手联弹《伤痕》。错误频出，节奏不稳，但谁都没有停下。渐渐地，音乐变得流畅，两人的呼吸和心跳似乎也找到了共同的节奏。
弹到高潮部分时，沈墨的左手突然痉挛，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季临本能地握住那只颤抖的手，轻轻按摩紧绷的肌肉。
"好些了吗？"他轻声问。
沈墨点点头，却没有抽回手。他们的手指就这样交缠在一起，在琴键上方形成一个亲密的弧度。
"季临，"沈墨突然说，"我母亲下周要来纽约。"
季临惊讶地抬头："她身体允许吗？"
"恢复得不错。"沈墨的表情复杂，"她说...有些关于我父亲的事要当面告诉我。"
季临心头一紧。在经历了这么多后，沈墨母亲带来的消息会是转机还是新的风暴？他只能握紧沈墨的手，无声地传递支持。
无论前方有什么，这一次，他发誓不会再让沈墨独自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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