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城主府内万籁俱寂。荷花池在夜色中泛着幽暗的微光，像一块巨大的墨玉嵌在庭院中央。众人隐在廊柱的阴影里，唯有池面偶尔冒起的气泡打破死寂。
沈宴枫按着霜降剑柄，剑鞘上的冰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宋景舟的烈焱笔悬在掌心，笔尖一点朱砂似的红光明明灭灭。许鸢年的沐霖剑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寸，青莹莹的剑光如水波流转。
“要来了。”莫绯凌突然低语，袖中乾坤炉发出细微的蜂鸣。
话音未落，池水开始无声地沸腾。不是滚烫的热，而是刺骨的寒——水面凝结出细密的冰晶，又在瞬间碎裂。那些残败的红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化作灰烬沉入水底。
沈轻灵不自觉地向前倾身，银眸在黑暗中泛起奇异的光泽。她膝上的薄毯悄然滑落，露出纤细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叩击轮椅扶手——每一下轻叩，池面的涟漪便随之改变方向。
“水在恐惧。”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威仪。
突然，池底传来沉重的敲击声——咚，咚，咚。像是有人在用巨石撞击什么，又像是某种庞然巨物的心跳。整个庭院的地面都随之震颤。
白狐倏然立起，耳尖微颤。它桃夭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周身气流开始不自然地旋转。廊下的灯笼明明没有风，却齐齐晃动起来，灯影在墙上疯狂摇曳。
赤鸟振翅飞起，在池心上空盘旋。它每扇动一次翅膀，空气中就多一分焦灼的热意。那些漂浮的落叶边缘开始卷曲发黄，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炙烤。
城主死死抓着椅背，指节发白：“就是……就是这个声音……”
敲击声越来越急，池水开始剧烈翻涌。突然，一只苍白的手破水而出，五指扭曲地抓向夜空。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无数手臂从池底伸出，疯狂地挥舞。
宋景舟正要掷出符箓，却见沈轻灵轻轻抬手。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掌心对着池面。那双银眸深处泛起淡金纹路，仿佛有古老的咒文在其中流转。翻涌的池水竟在瞬间平息，那些挥舞的手臂僵在半空，如同被冻结的枯枝。
“退下。”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池水应声分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暗。那些手臂剧烈颤抖着，最终不甘地沉回水底。
白狐低啸一声，前爪轻踏地面。整座庭院的空气忽然凝滞，连飘落的尘埃都悬停在半空。赤鸟清啼相应，羽翼间迸溅出细碎的金红火星，将笼罩庭院的阴冷气息驱散大半。
沈晚舒的人皇幡无风自动，幡面上星辰流转：“池底有封印正在松动。”
许鸢年快步走到沈轻灵身边，沐霖剑的青光温柔地笼罩住她：“轻灵，你……”
沈轻灵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淡的阴影：“我只是……听见了水的哭泣。”
池水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彻底平静，墨绿的水色渐渐澄澈，映出天心一轮冷月。而在那月光照不到的池底最深处，隐约可见一道巨大的青铜门扉，门上刻满早已失传的古老符文。
门缝里，正缓缓渗出暗红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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