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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暗涌·无声守护

山海:故人重逢

返程的路,蜿蜒在苍翠的山峦之间,仿佛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墨绿色绸带。八个人的队伍,在这绸带上点缀出疏落的影。

沈宴枫走在最前,霜降剑未出鞘,但那若有似无的寒意已然惊起了林间栖息的鸟雀,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更深密的林荫里。

宋景舟难得的安静,那支平日在他指尖舞动生风的烈焱笔,此刻也只是缓慢地转动着,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队伍中间,那辆木质轮椅,以及轮椅上那个安静得几乎要与周围山色融为一体的银发少女。

许鸢年走在沈轻灵的轮椅旁,步态轻盈。沐霖剑的青色剑穗随着她的步伐,有节奏地轻轻摇曳,像初春探出水面的嫩柳枝。

她雾灰色的眸子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方才休憩时,她执起沈轻灵的手腕,指尖灵力微吐,想要探查她连日奔波是否疲累。

然而,那脉象空濛似海,深邃无边,竟让她探不到丝毫根基与尽头,这绝非寻常修士乃至凡人该有的脉象。

“轻灵,”许鸢年柔声开口,声音如山涧清泉,“山路颠簸,可还适应?”

沈轻灵缓缓抬眸,那双银色的瞳孔在穿过枝叶的斑驳光影间,明明灭灭,像是蕴藏了万千星辰,又仿佛空无一物。“无妨。”她应道,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拂过平静的湖面,未惊起半分涟漪。

在她并拢的膝盖上,白狐蜷缩着假寐,雪白的皮毛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银光。

那桃夭色的眼睫极轻微地颤动着,无人知晓,这双比世间最娇艳的桃花还要秾丽几分的眸子,早已看尽了万载岁月的孤寂与沧桑,而如今,这漫长的注视,只为膝上这人停留。

——记忆的碎片,在苏怡初心底无声翻涌。那是很久以前,在一片洒满月辉的海岸。通体赤金、神骏非凡的重明鸟宋盼枝,收敛了周身光华,安静地落在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礁石上。

她看着那个年幼的、银发如月华流泻的鲛人小公主,提着缀满珍珠的裙摆,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只受伤蜷缩的异兽朱獳。

小公主的眼神纯净而充满好奇,没有丝毫惧怕,她用柔软的手指,轻轻抚摸朱獳染血的皮毛,低声哼唱着鲛人古老的治愈歌谣。

从那一刻起,三个本应居于不同领域、永无交集的古老灵魂,便被一种无形的缘法紧紧系在了一起。

“啾——”一声清越的啼鸣打断了许鸢年的思绪。停在沈轻灵肩头的赤鸟宋盼枝展翅飞起,赤金色的羽翼掠过低垂的绿枝,惊落几片已然枯黄的叶子。

那些叶子打着旋儿,眼看就要落在沈轻灵如月光织就的银发上,却在触及发丝前,被一阵凭空而生、极其轻柔的风悄然拂开,未曾沾染分毫。

莫绯凌抱着臂,见状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玩味:“这小鸟儿,倒是护她得紧。”

一直沉默感知着四周的沈晚舒,忽然停下了脚步,人皇幡无风自动,幡角低垂,指向左前方。“有血腥气。”她清冷的声音打破林间的静谧,言简意赅。

前方密林深处,隐约传来兵刃碰撞的铿锵之声,夹杂着几声怒喝与惨叫。沈宴枫眸光骤然一凛,周身气息变得锐利,霜降剑虽未完全出鞘,但那凛冽的寒意已激得空气发出细微的嗡鸣。

宋景舟指尖的烈焱笔“嗡”地一声泛起灼热的赤光,他迅速判断:“是魔修的气息,约莫七八人,在围攻一个商队。”

众人赶到事发之地时,战局已近尾声。商队的护卫大多已倒在血泊之中,残肢断臂散落,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

唯有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被几具拼死护住她的尸体掩在中间,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五个身着黑袍、周身缠绕不祥黑气的魔修,正狞笑着步步逼近,手中淬着幽绿光芒的骨刀,还在往下滴落着暗红色的血液。

“啧,青云宗的人也敢来多管闲事?”为首的魔修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正好,拿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魂魄来炼器,功效更佳!”

沈宴枫并未多言,身形一动,剑势如虹,冰蓝色的剑气呼啸而出,瞬间将离他最近的两个魔修冻成了冰雕,连脸上狰狞的表情都凝固了。

宋景舟符箓纷飞,赤色火网凭空出现,将其余三人牢牢困在原地,灼热的火焰烧得他们发出凄厉的惨嚎。

许鸢年则快步上前,将那个吓呆了的小女孩护在身后,沐霖剑散发出温润的青光,轻柔地治愈着女孩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局势已定之际,异变陡生!一个原本倒在尸堆中装死的魔修,竟突然暴起!他双目赤红,显然是动用了某种燃烧精血的秘法,速度暴增,手中骨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取队伍后方、看似最无防备的沈轻灵心口!

“小心!”宋景舟目眦欲裂,惊呼出声。

电光石火之间,没有人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那暴起的魔修,前冲的动作诡异地僵在半途,骨刀在距离沈轻灵胸前尚有三尺远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再难寸进。

他脸上的狞笑瞬间转为极致的恐惧,眼球夸张地凸出,死死瞪着沈轻灵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随即,他周身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萎靡,眼中的神采彻底黯淡,“噗通”一声软倒在地,再无声息。

沈宴枫的剑尖正滴落着方才斩杀另一魔修的鲜血,此刻他却微微蹙起了眉头——他确信,自己刚才并未向这个方向出剑。

许鸢年快步上前,蹲下身检查那名魔修的尸体,片刻后,她抬起脸,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心神俱碎……经脉尽断……不像是被外力所伤,倒像是……被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活活吓破了胆。”

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开一种诡异的沉默。唯有沈轻灵,依旧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与她毫无关系。她肩头的赤鸟,若无其事地梳理着自己赤金色的羽毛;膝上的白狐,也只是慵懒地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仿佛只是被嘈杂声打扰了清梦。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刚才那一瞬,苏怡初桃夭色的眸子深处,曾闪过一丝冰冷彻骨的厉芒。宋盼枝的羽翼之下,有无形的神圣威压一闪而逝。而沈轻灵空濛的银眸最深处,那淡金色的、属于皇族血脉的古老纹路,曾如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又迅速归于平静。

有些力量,源自血脉深处,即便被主人刻意封印、隐藏,也会在感受到致命威胁时,本能地苏醒、护卫。

宋景舟挠了挠他那头显眼的红发,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这魔修……难道是作恶太多,突然走火入魔,心脉自绝了?”

莫绯凌蹲在尸体旁,指尖掠过魔修僵硬的脖颈,她袖中的乾坤炉传来不同寻常的轻微烫意。“不像走火入魔。”她语气肯定,“倒像是……被某种远超他境界的、纯粹的威压,瞬间震碎了心魂。”

沈晚舒的人皇幡无声地完全展开,淡金色的复杂阵纹如水波般向四周扩散,仔细感知着每一寸空间。“没有残留的灵力波动,也没有其他陌生的气息。”她收回人皇幡,得出结论,冷静的声线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轻灵,却在此时轻声开口,声音依旧空灵,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他可能……在最后一刻,看清了自己过往所有的罪孽。”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近乎玄妙,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莫名地安静了下来。许鸢年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沈轻灵平静的侧脸,以及她身边那一狐一鸟身上停留了片刻。

回程的路继续向前延伸。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途经一条清澈的山涧时,坐在轮椅上的沈轻灵,状似无意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涧边溅起的一朵小水花。

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悄无声息地融入奔流的溪水中。那水珠在沉入溪底的瞬间,化作一个极其微小的淡蓝色光点,一闪而逝,将方才战斗残留的最后一丝污秽魔气,净化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苏怡初似乎有所感应,抬起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沈轻灵垂落的手腕,桃夭色的眸子里,含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担忧,更有一种沉淀了太久、几乎成为本能的温柔与守护。

——很多年前,在深海之下,那座用珊瑚和珍珠筑成的、华美却空旷寂寥的皇宫深处。年幼的鲛人小公主,曾偷偷拉着她唯一信任的玩伴——那只总是安静陪在她身边的朱獳,躲在巨大的、流淌着星辉的贝壳后面,用带着稚气却无比认真的语气说:

“怡初,若是有一天我能离开这里,定要去看遍世间的山川。”

那时的她,眼眸明亮,笑容灿烂,是对外界充满无限好奇、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后来,夺权的腥风血雨染红了深海,母后在她面前化作虚无的泡沫,父皇将沉重的使命与一个虚无的“ta”压在她稚嫩的肩上,只为了给她一个活下去的借口。

她知道,皇位,她可以不要,但绝不能落入那些叛臣之手。她知道,那个要寻找的“ta”或许根本不存在,只是父皇为她编织的幻梦。

天真浪漫被残酷的现实磨去,剩下的,是必须肩负起鲛人一族最后血脉的责任,以及内心深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丝早已萌芽的,属于皇者的决绝与……蔫坏。她学会了隐藏,学会了在温和的表象下,运筹帷幄。

而今,她们都在这里。以封印大半力量、舍弃过往为代价,踏入这红尘世间。

重明鸟受够了万载的孤寂,朱獳厌倦了生于丛林却被困于命运山峰的不自由,而鲛人公主,则逃离了那座寂静得令人发疯的深海皇宫。

她们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这个曾经天真烂漫、如今记忆空濛却背负着沉重使命的公主。

宋盼枝重新落回轮椅的扶手上,用它那坚硬的喙,极轻极轻地啄了啄沈轻灵宽大的衣袖,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讯息:别怕,我们都在。

暮色渐浓,夕阳的余晖将山道上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有些秘密,如同这蔓延的影子,如影随形,挥之不去。有些守护,无声无息,却坚韧如山。而这八个身份各异、命运交织的年轻人(与非人),他们的前路,正朝着谁也无法预知的、波澜壮阔的未来,缓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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