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波”还没影儿,“这一波”的债主们可没打算给岑岸喘息的机会。房东王婶那把备用钥匙插进锁孔的金属刮擦声,比任何闹钟都更能让岑岸从噩梦中瞬间清醒,并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在门被彻底推开的前一秒,他成功把散落一地的泡面桶、空瓶子和脏衣服踢进了床底,并用被子盖住了桌上那张刺眼的行政处罚单。
“钱呢?!”王婶叉着腰站在门口,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这间依旧散发着馊味的“狗窝”,最后钉在岑岸那张强装镇定却难掩憔悴的脸上。
“王婶…早…早啊!”岑岸挤出笑容,搓着手,“那个…您看,再宽限几天?就几天!我…我找到活儿了!真的!今天就去上班!日结!日结工资一到手,马上给您送过去!”
这话半真半假。活儿是找到了,但日结工资够不够交租?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在王婶那“今天不交钱就扔你铺盖卷”的死亡凝视下,他只能赌咒发誓,姿态卑微得像条摇尾乞怜的落水狗。
最终,在王婶“最后通牒延长至今晚八点”的冷哼声中,岑岸逃也似的冲出了门。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他捏了捏口袋里仅有的几个硬币,那是他今天的饭钱和交通费(如果走不动了才坐公交)。
打工副本第一关:发传单。
地点:市中心天桥。任务:把印着“XX男科,重振雄风!”的彩色小广告,塞给每一个路过的雄性生物。
工钱:50块,发完即结。
岑岸看着手里那叠散发着劣质油墨味的广告纸,上面肌肉猛男和暧昧的文字让他嘴角抽搐。“重振雄风…老子现在最需要重振的是钱包!”他嘟囔着,硬着头皮走上天桥。
“您好,健身了解一下?”
“帅哥,新店开业优惠…”
他学着旁边几个老油条的样子,堆起职业假笑,机械地把广告纸递出去。大部分路人目不斜视地走过,像避开瘟疫。偶尔有人接了,没走两步就揉成团精准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流畅得像投篮。
“啧,素质呢!”岑岸心里吐槽,脸上还得保持微笑。站了俩小时,腿肚子发酸,手里的广告纸才下去薄薄一层。阳光越来越毒,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辣得生疼。他看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流,恍惚间觉得自己像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一片光明,就是找不到出路。
就在这时,一条毛色油亮、眼神不善的大黄狗溜溜达达上了天桥。它似乎对岑岸手里那叠花花绿绿的纸产生了浓厚兴趣,凑过来嗅了嗅。
“去去去!”岑岸不耐烦地挥挥手。
那狗大概觉得受到了挑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猛地往前一扑!
“卧槽!”岑岸魂飞魄散,下意识把手里的广告纸全甩了出去!纸片像天女散花般飘落。
“汪汪!”黄狗被飞舞的纸片激得更兴奋了,追着其中一张印着猛男的广告就扑!目标明确,直奔“雄风”要害部位!
岑岸哪敢停留,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能听到身后狗主人气急败坏的喊声:“大黄!回来!那玩意儿不能吃啊!”
他一路狂奔下天桥,躲进一条小巷才敢停下,扶着墙大口喘气,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回头望望天桥,只见那黄狗正叼着那张“重振雄风”的广告纸,得意洋洋地冲他摇尾巴。
沙雕内心OS: 「狗哥…这波流量…算你的还是算我的?能变现不?」
现实结果:传单没了,50块工钱泡汤。还被负责人骂了一顿,说他浪费物料。血亏。
打工副本第二关:餐厅服务员。
地点:一家装修精致、人均消费不菲的网红西餐厅。任务:端盘子。
工钱:15块一小时,打碎东西照价赔偿。
岑岸换上浆洗得发硬、不太合身的白衬衫黑马甲,感觉浑身不自在。领班是个妆容精致、眼神犀利的大姐,只丢下一句:“机灵点!别惹客人不高兴!”就把他推到了战场前线。
空气中弥漫着牛排的焦香、红酒的醇厚和一种名为“精致生活”的昂贵气息。岑岸端着沉重的托盘,上面放着两杯剔透的红酒杯和一份摆盘得像艺术品的甜点,走向靠窗的一桌情侣。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生怕惊扰了这份“昂贵”的宁静。
就在距离桌子还有一步之遥时,旁边一桌一个穿着时髦、正举着手机自拍的女孩,为了找个完美的角度,猛地向后一仰!
“小心!”岑岸惊呼出声,但已经晚了!
女孩的手肘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托盘的边缘!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托盘失去平衡,两杯红酒像泼出去的血,在空中划出两道刺目的弧线,精准地泼洒在女孩那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白色羊绒衫上!那件艺术品般的甜点则像个被击落的UFO,“啪叽”一声摔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奶油和水果碎屑炸开,一片狼藉。
死寂。
整个餐厅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女孩的尖叫声刺破空气:“啊——!我的衣服!香奈儿新款!!”
领班大姐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岑岸僵在原地,手里还托着那个空了的、象征着他今天全部收入的托盘,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那件迅速被红酒染成诡异粉色的“香奈儿”,又看了看地上那摊价值可能抵他一个月房租的“艺术废墟”,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沙雕内心OS:「完了…这波…这波不是风口…是龙卷风!能把老子骨灰都扬了那种!」
现实结果:餐厅经理出面,鞠躬道歉,承诺清洗或赔偿衣物(费用从岑岸工资里扣)。打碎的餐具和那盘“艺术品”甜点,照价赔偿。岑岸干了三小时,倒欠餐厅八百六。领班大姐的眼神能杀人。他几乎是被人“请”出了餐厅大门。
打工副本第三关:外卖骑士(临时工)。
地点:城市的大街小巷。任务:与时间赛跑。
工钱:一单五块,超时扣三块,差评扣二十。
傍晚,夕阳给高楼大厦镀上一层疲惫的金色。岑岸骑着一辆扫码租来的、链条嘎吱作响的共享单车,后座绑着个巨大的保温箱。他已经顾不上什么形象和尊严了,晚八点的房租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叮!您有新的跑腿订单,请尽快前往XX小区取餐,送往XX大厦19楼,预计送达时间:18:45分。”
岑岸看了一眼手机时间:18:30。距离不算近,但拼命蹬的话,应该…来得及!他像打了鸡血,把单车蹬得如同风火轮,在晚高峰的车流人缝中惊险穿梭。
取餐顺利。保温箱里那份麻辣香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岑岸顾不上饥肠辘辘,再次化身“追风少年”,只不过这次追的是送餐时限。汗水浸透了他廉价的T恤,风灌进嘴里,带着尘土和尾气的味道。
眼看XX大厦就在前方!胜利在望!手机时间:18:44。
就在这时——
“哔哔——!”一阵刺耳的喇叭声!
一辆逆行的电瓶车为了躲避突然窜出来的行人,猛地朝他这边拐过来!
岑岸为了避让,车把一歪,连人带车“哐当”一声摔在了路边的绿化带里!保温箱滚出老远,盖子摔开,那份红油赤酱的麻辣香锅…泼洒在了无辜的冬青树上,给绿化带增添了一抹“火辣”的风情。
岑岸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膝盖和手肘的旧伤新痛一起发作。他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扑向保温箱——里面只剩一片狼藉和浓郁的麻辣气息。
手机屏幕无情地亮起:
「订单已超时。」
「顾客已取消订单。」
「您已被投诉:送餐延迟,餐品损毁。」
紧接着,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岑岸颤抖着接通。
“喂?!我麻辣香锅呢?!等半天了!你他妈死路上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暴躁的怒吼,声音大得几乎震破岑岸的耳膜,“超时这么久!还把我饭弄没了?你干什么吃的!废物!傻逼!我要投诉你!让你赔钱!滚蛋吧你!”
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辱骂像冰雹一样砸过来。岑岸握着手机,僵在原地。他想解释,想道歉,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刺耳的辱骂声,穿透耳膜,狠狠扎进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委屈猛地冲上鼻腔,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默默地挂断了电话,也挂断了对方还在持续输出的污言秽语。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孤独而狼狈的影子。他扶起那辆同样伤痕累累的共享单车,默默地收拾着沾满红油和泥土的保温箱。
累。
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身体像散了架,心更像被扔进洗衣机里绞过,皱巴巴地疼。
他推着车,漫无目的地走在华灯初上的街头。高档餐厅里觥筹交错的笑语、商场门口巨大的电子屏上播放着最新的“财富自由”课程广告、衣着光鲜的白领步履匆匆地奔赴下一个约会…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被生活反复捶打、一身油污、还倒欠着房租和赔偿金的失败者。
走到一个公交站台,他实在走不动了,靠着广告牌滑坐到冰凉的地上。广告牌上,正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成功人士,指着屏幕说:“抓住新风口,下一个奇迹就是你!”
岑岸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尝到嘴角蹭破皮的伤口渗出的血腥味。他摸出那个卡得要死的旧手机,屏幕碎了一道小缝。手指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划开了屏幕。
电量只剩15%。
他无视了催债短信,无视了房东的未接来电提醒。
他熟练地点开一个又一个充斥着“暴富神话”、“新风口”、“红利期”的APP、公众号、社群。
手指在那些“月入十万不是梦”、“普通人逆袭指南”、“下一个万亿蓝海”的标题上疯狂滑动、点击、收藏。
眼神疲惫,却依旧像饿狼一样,在那些经过精心包装、充满诱惑力的文字和图片里,饥渴地搜寻着…搜寻着那个虚无缥缈、却又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倒下的东西——
下一个“风口”。
下一根“救命稻草”。
下一个能让他喊出“老子闻到钱味儿了!”的…渺茫的希望。
屏幕的光映着他布满灰尘、带着擦伤、眼神空洞却又透着一丝不甘心光芒的脸。
沙雕内心OS(疲惫版): 「妈的…累成狗了…但万一呢…万一真有下一波…更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