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实验班的座位表贴在教务处外的公告栏上，陆星野的名字和鹿见月并排而立，像某种命中注定的排列组合。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陆星野站在门口，目光扫过靠窗那排——鹿见月正低头整理书本，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半边肩膀上，将她的发梢染成浅金色。
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时，鹿见月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秒。
“……早。”她小声说。
“早。”陆星野把书包挂到课桌侧面，余光瞥见她的笔袋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宇航员挂件——和他物理书上夹的那张便签画一模一样。
班主任李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全班瞬间安静。
“欢迎来到高二（1）班。”她推了推眼镜，“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明德中学的重点培养对象，别辜负学校的期望。”
她的目光扫过教室，在陆星野和鹿见月身上停留了一瞬：“座位暂时按上学期期末成绩排，月考后会调整。”
鹿见月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陆星野注意到她微微抿起的嘴角——这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
“现在发新学期的教材。”李老师敲了敲讲台，“课代表来帮忙。”
陆星野起身时，鹿见月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口：“物理……”
“嗯，我去拿。”
他走向讲台的路上，听见后排几个女生窃窃私语：
“年级第一和第五坐一起，这组合绝了。”
“听说他们寒假还一起泡图书馆？”
陆星野面不改色地抱起一摞物理课本，转身时却看见鹿见月的耳尖微微发红——她一定也听到了。
午休时分，鹿见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便当盒。
“要一起吃吗？”她小声问，“我做了两份。”
陆星野合上正在预习的化学课本：“你自己做的？”
“嗯，昨晚剩的食材。”她打开盖子，里面整齐地码着饭团、玉子烧和几块炸鸡，“可能味道一般……”
陆星野拿起一个饭团咬了一口，海苔的咸香和米饭的甜味在口腔里扩散：“很好吃。”
鹿见月的眼睛亮起来：“真的？”
“嗯。”他又拿了一块玉子烧，“比食堂强。”
她笑起来，嘴角沾了一粒米饭。陆星野犹豫了一秒，伸手轻轻替她拂去。鹿见月僵在原地。
“米粒。”他解释。
“……谢谢。”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窗外，樱花树的枝条轻轻摇曳，几片早开的花瓣飘落在窗台上。
下午的物理课，李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
“去年推迟的市物理竞赛在下个月，我们班有五个名额需要重新报名”她环顾教室，“想报名的今天放学前把申请表交给我。”
陆星野转头看向鹿见月，她正盯着课本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参加吗？”他低声问。
鹿见月犹豫了一下：“我可能……”
“你上次的解题思路很特别。”陆星野打断她，“比标准答案简洁。”
她的睫毛颤了颤，最终轻轻点头：“好。”
放学铃响，两人一起去办公室交表。走廊上挤满了学生，鹿见月被人群挤得踉跄了一下，陆星野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小心。”
她的肩膀很瘦，校服布料下能清晰地感受到骨头的轮廓。鹿见月站稳后，两人同时松开手，却都没再说话。
第二天早晨，陆星野比平时早到十分钟。
教室里只有值日生在擦黑板。他走到座位前，发现桌上放着一杯豆浆，杯壁上凝结着水珠，摸起来还是温的。
鹿见月的书包挂在椅子上，人却不在。
他坐下，翻开课本，发现里面夹着一张便签：
“昨天谢谢你的鼓励。”
字迹工整，右下角画了一颗小星星。
陆星野从书包里取出那本深蓝色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写下：
“豆浆很甜。”
写完又觉得太直白，犹豫了一下，在后面补了一行小字：
“物理竞赛的历年真题，放学后要一起看吗？”
鹿见月回到教室时，脸颊泛着运动后的红晕，马尾辫也有些松散。
“你去跑步了？”陆星野问。
“嗯，晨练。”她坐下，注意到桌上的笔记本，微微一怔，“这是……”
“笔记。”陆星野故作镇定，“最后几页有竞赛题的解析。”
鹿见月翻开笔记本，目光在扉页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翻到后面。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写下的字迹，嘴角微微上扬。
“好。”她合上笔记本，“放学后图书馆？”
“嗯。”
前排的陈昊突然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鹿见月低头假装整理书本，陆星野面不改色：“一直。”
图书馆的角落，两人并肩而坐，面前摊着厚厚的竞赛真题。
“这道题可以用能量守恒来解。”陆星野指着试卷上的示意图，“但步骤会很复杂。”
鹿见月咬着笔帽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在草稿纸上画出一条曲线：“如果换成这个参考系呢？”
陆星野看着她的推导过程，眼睛微微睁大：“……这样确实简单多了。”
鹿见月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我上次在《物理学快报》上看到的思路。”
她的笑容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明亮，陆星野突然想起天文台那晚看到的木星——也是这样，温暖而耀眼。
“鹿见月。”他鬼使神差地叫了她的全名。
“嗯？”
“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她愣了一下，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清华，物理系。”说完又急忙补充，“不过可能考不上……”
“考得上。”陆星野的声音很坚定，“我们一起。”
鹿见月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真的？”
“嗯。”他推了推眼镜，“约定好了。”
窗外，暮色渐沉，图书馆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重叠成一片模糊的轮廓。
回家的公交车上，鹿见月突然开口：“你为什么喜欢物理？”
陆星野看着窗外流动的夜景：“因为确定。”
“确定？”
“方程式不会骗人。”他转过头，“只要计算正确，结果就一定是对的。”
鹿见月若有所思：“所以你讨厌不确定的事？”
“以前是。”陆星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现在觉得，有些不确定的东西……也不错。”
公交车到站，两人一起下车。夜风吹动鹿见月的发丝，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塞进陆星野手里。
“给你。”
那是一枚小小的金属书签，上面刻着银河系的图案。
“我自己做的。”她小声说，“用美术社的蚀刻工具。”
陆星野摩挲着书签边缘：“谢谢。”
“不客气。”鹿见月转身走向自己家的方向，又突然回头，“明天见。”
路灯下，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拐角。陆星野握紧书签，金属的边缘硌在掌心，传来细微的痛感。
——真实得不像梦境。
第二天，陆星野在课桌里发现了一个纸袋。
里面装着手工制作的曲奇饼干，形状有星星、月亮，还有一个小小的宇航员。便签上写着：
“实验成功，分你一半。”
他拿起宇航员造型的饼干，发现它笑得有点傻气，和鹿见月画画时的风格如出一辙。
前排的陈昊闻香回头，眼巴巴地看着他：“见者有份？”
陆星野把纸袋往怀里收了收：“不行。”
“重色轻友！”
陆星野没反驳，只是轻轻咬了一口星星饼干。
——甜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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