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成绩单贴在教室后墙时，鹿见月盯着自己的名字看了很久。
年级第9名，总分672。
比上次期末退步了4名，物理和数学依然稳定，但语文作文严重偏题，直接扣了18分。
她低头翻看试卷，红色批注刺眼地写着：“立意模糊，结构松散。”
“需要帮忙吗？”
陆星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手里拿着自己的成绩单——年级第2，仅比第一名低3分。
鹿见月把试卷折起来塞进文件夹：“没事，我自己再看看。”
“李老师让我组织物理学习小组。”陆星野推了推眼镜，“每周三放学后，要参加吗？”
他的语气很平常，就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但鹿见月注意到他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好。”她点点头，“就我们两个？”
“目前是。”
前排的陈昊突然转过头，露出一个夸张的坏笑：“哇哦，单独辅导？”
陆星野面无表情地把物理书拍在他脸上。
周三下午的物理实验室安静得出奇。
鹿见月坐在实验台前，笔尖悬在错题本上方，迟迟没有落下。陆星野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查看她的试卷，呼吸轻轻拂过她的发顶。
“这道题其实可以换个思路。”他拿起一支粉笔，在小黑板上画出示意图，“你看，如果从这里切入……”
他的字迹工整有力，解题步骤清晰得像教科书范例。鹿见月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走神——这双手上周六刚教她调整过望远镜焦距，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
“懂了吗？”陆星野转头看她。
鹿见月猛地回神，发现他已经写完三种解法：“第、第二种能再讲一遍吗？”
陆星野没有拆穿她，只是把粉笔折成两段，递给她一半：“你试试看。”
他们的手指在粉笔交接时短暂相触，鹿见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粉笔“啪嗒”掉在桌上。
“对不起！”
“没关系。”陆星野弯腰捡起粉笔，嘴角微微上扬，“紧张？”
“才没有！”鹿见月夺过粉笔，在黑板上用力写下第一个公式，“我只是……手滑。”
陆星野看着她泛红的耳尖，没有戳破。
第三次学习小组时，鹿见月带了两杯奶茶。
“芋泥波波，半糖。”她把其中一杯推给陆星野，“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陆星野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背：“谢谢。”
他其实从不喝甜饮，但这杯奶茶甜度刚好，珍珠嚼劲十足。鹿见月咬着吸管，眼睛盯着习题集，睫毛在台灯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这道题，”她突然指着一道电磁学难题，“答案是不是印错了？”
陆星野凑近看题，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丝——是茉莉花的香气。
“确实是错了。”他翻开参考答案，“应该选B，不是D。”
“我就说！”鹿见月兴奋地拍了下桌子，奶茶杯晃了晃，“我算了好几遍都是B。”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新大陆。陆星野突然想起天文台那晚看到的北极星——也是这样，明亮而坚定。
“你很厉害。”他轻声说。
鹿见月愣住了，随即低头假装整理试卷：“……只是运气好。”
“不是运气。”陆星野指着她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推导，“你的思路很特别，比标准解法简洁。”
鹿见月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点：“真的？”
“嗯。”
她抿嘴笑了，嘴角沾了一点奶茶沫。陆星野鬼使神差地伸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
两人同时僵住。
“奶、奶茶。”陆星野迅速缩回手，耳根发烫。
鹿见月的脸涨得通红，低头猛吸奶茶，发出响亮的“咕噜”声。
周末的图书馆，两人并肩坐在老位置刷竞赛题。
鹿见月咬着笔帽，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号。陆星野瞥了一眼，发现那根本不是公式，而是各种卡通版的电子、质子和磁场线。
“这是什么？”
“可视化思维。”鹿见月把草稿纸转过来，“你看，正电荷是笑脸，负电荷是哭脸，电场线就是他们互相拉扯的绳子……”
陆星野盯着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小人，突然笑了：“这能帮你理解？”
“嗯！”她指着两个“笑脸”小人之间的“绳子”，“同性相斥嘛，所以他们把绳子绷得紧紧的。”
陆星野若有所思：“那洛伦兹力呢？”
鹿见月立刻画了个拿鞭子的小人：“就是这个凶巴巴的监工，逼着电荷拐弯！”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鼻尖上沾了一点墨水。陆星野突然很想把这个画面永远记住——可惜他没有相机，也没有她的绘画天赋。
“你应该出本教材。”他认真地说。
鹿见月笑着把草稿翻到背面：“那先给你独家授权。”
竞赛前一周，鹿见月发烧了。
周三的学习小组，她的座位空荡荡的。陆星野盯着那张空椅子看了十分钟，最终收拾书包提前离开。
放学路上，他在药店买了退烧药和体温计，又去便利店挑了草莓味果冻和蜂蜜柠檬茶——上次野餐时，他注意到鹿见月特别喜欢这两样。
按响门铃时，他的手心全是汗。
开门的是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鹿见月的表妹林小雨。
“你是……陆星野？”女生瞪大眼睛，“哇，真人比论坛照片帅！”
陆星野的耳根瞬间发烫：“鹿见月在家吗？”
“在卧室躺着呢。”林小雨让开门口，“烧到38.5度，刚吃完药。”
他跟着女生穿过客厅，墙上挂满了鹿见月的画作——星空、校园、还有一幅戴眼镜的男孩侧影，看起来莫名眼熟。
“姐！”林小雨推开卧室门，“有人找——”
鹿见月正蜷在床上，头发乱蓬蓬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看到陆星野的瞬间，她猛地用被子蒙住头：“出去！”
“笔记。”陆星野把装药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今天讲了磁场复合题。”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谢谢。”
林小雨在一旁拼命憋笑：“我去倒水！”说完就溜出了房间。
陆星野站在床边，手足无措。他犹豫了一会儿，从书包里掏出一沓纸：“还有这个。”
鹿见月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是那张她画的“电荷小人”草稿，旁边多了工整的注解和公式，被陆星野重新整理成了正经笔记。
“怕你看不懂自己的密码。”他推了推眼镜。
鹿见月的眼睛慢慢弯成月牙：“笨蛋，这是独家加密。”
竞赛前一天，鹿见月终于康复返校。
午休时，陆星野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找到她。她正对着阳光看一张透明胶片，上面画满了星座连线。
“护身符。”她把胶片递给他，“我按竞赛日期那晚的星图画的，会带来好运。”
胶片边缘还留着打印机留下的裁切线，显然是她熬夜赶制的。陆星野对着阳光举起胶片，星座连线在地面上投下清晰的影子。
“仙女座。”他指着其中一个图案。
“嗯，传说里的公主星座。”鹿见月轻声说，“会保佑勇敢的人。”
陆星野把胶片小心地夹进准考证里：“明天加油。”
“加油。”
他们的指尖在胶片边缘轻轻相碰，谁都没有先收回。
竞赛当天，陆星野提前半小时到达考场。
他打开笔袋检查文具，一张小纸条飘了出来：
“别紧张，电荷小人们为你加油”
旁边画着一排笑脸和哭脸小人，举着“必胜”的小旗子。陆星野忍不住笑了，把纸条和星座胶片一起放进胸前的口袋。
开考铃响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鹿见月坐在教室另一端，正好也抬起头。
她眨了眨眼，用口型说：“加油。”
陆星野点点头，转身时嘴角微微上扬。
成绩公布那天，李老师难得地面带笑容。
“本次竞赛，我校包揽前三名。”她推了推眼镜，“特别表扬陆星野同学，以满分获得全市第一。”
掌声雷动。陆星野的目光穿过人群，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同时，”李老师继续说，“鹿见月同学获得创新解法特别奖，她的解题思路被评委会列为官方推荐解法之一。”
鹿见月呆在原地，直到被同桌推了一把才站起来。她的脸红得像番茄，眼睛却亮得惊人。
下课铃响后，陆星野在走廊拦住她：“恭喜。”
“你才是，满分太厉害了！”鹿见月仰头看他，“怎么做到的？”
“因为有护身符。”他指了指胸口的位置，“仙女座的祝福。”
鹿见月抿嘴笑了，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那……庆功礼物。”
盒子里是两个手工制作的陶瓷杯垫，一个印着“1PHYSICS”，另一个画着卡通版的电荷小人。
“本来只想做你的，”她小声解释，“但做着做着就……”
陆星野接过杯垫，指尖在她手心里轻轻一碰：“谢谢。”
阳光透过走廊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靠得很近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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